思虑周全的计谋,得益的也只有司徒启一个人。
如此一来,幕后黑手是谁早已不言而喻,这样的道理她明白,王珩也不可能不明白。她内心震荡,一时脑中又念及王珩,不免急急问道:“陛下呢?陛下他怎么说?还有,那和在河西给肃亲王下毒的人呢?可有押送回来?”
刘苌边抹眼泪边道:“那下毒之人在事情败露之后熬不住酷刑,招供之后就失血过多死了,秦青现下已经被安德乌控制起来,应该已经下了狱。陛下乍闻噩耗,急得浑身瘫软,又咳了一口血出来,娘娘您也知道陛下的身子,奴才眼看着这事谁去安慰也没有用,这才忙过来找娘娘。陛下自小没了娘亲在身边,对生死一事极为敏感,肃亲王又对陛下疼爱非常,想是陛下此刻定然是伤心到极点了!”
昤安听了,忙随了刘苌急急赶去了授章殿,一时间连身边的魏寒漪也忘了。魏寒漪也似吓住了一般,右手直直捂着自己的心口,脸色唇色煞白,直直看着昤安急急跑出的身影,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昤安独自进入授章殿的时候,门扉的开合带动了阴寒的光影,水一样地流进了暗淡的授章殿寝殿,原本是白天,里头却阴阴暗暗的,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灰,没有半分的生气。
昤安摸索着往前面走过去,掀开重重的帷幔,小心翼翼地躲闪着破碎的粉彩瓷片,最后才在长榻边上找到了王珩。他靠在一半浑浊一半阑珊的光影里,只留给来人一个苍白的侧影,被光线照成棕黄色的睫毛隐隐扑朔在光里,睫毛之间是寒潭一样的眼睛,看不出悲欢与喜怒,活像一个迷了路的归乡人。昤安远远看着,只觉得眼底和心底都阵阵发酸,眼眶忍不住就热了起来,她慢慢走上前去,跪在瑟缩的王珩面前,嘴里柔柔唤道:“阿珩。”
王珩像是被唤醒的梦中人一般,用带着水汽的双眸懵懵懂懂地看了昤安一眼,随即疲惫地往身后的墙上靠过去,口里喃喃道:“阿昤,从前,朕的母妃刚刚去世的时候,朕被父皇厌弃囚在宫室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朕记得,是皇叔从窗口递了朕最爱吃的点心,给朕中秋的海棠和寒冬的炭火,还派人画了母妃的画像给朕,他告诉朕,即使全天下的人都厌弃朕的母妃,但是朕不能忘记她,即使所有人都不用正眼看朕,但是朕身上流着皇室高贵的血脉,除非自轻自贱,否则没有人有资格厌弃朕。在满宫人都对朕避如瘟神的时候,只有他愿意真心地上来搀扶着朕,提醒着朕,也只有他,肯真心唤朕一声“殿下”。说来,皇叔那样刚正通透的人,生在帝王家,当真是老天不长眼。”
他的声音越发颤抖,最后竟有了呜咽之意:“不止是皇叔,母妃也是一样,她像一个天真的小孩子一样,宫里的其他娘娘们都在争风吃醋的时候,她只会坐在窗边为父皇绣着香囊和鞋袜,别人在保养驻颜的时候,她在花园里陪我荡着秋千,她的眼神永远都像春天一样明亮。我到死也忘不了母妃的眼睛,那么亮,那么柔软,那么不染纤尘。我真的不敢相信,那么天真的一个人,那样忠心耿耿戎马天下的家族,竟然还会有人……还会有人出来诬告他们谋反,而父皇……父皇竟然就相信了,灭了慕容全族,逼迫母妃自裁,杀得真是片甲不留……为什么?为什么这座皇宫就容不下一个干净的人呢?从母妃到皇叔,为什么关心朕、爱朕的人一个个都走了呢?是这座皇宫不祥,还是朕不祥?”
昤安本来低着头满心悲怆地听着念着,却在听到“诬告”一词的时候骤然抬头,随后满目都是惊恐,她分明地记得,在王珩遇刺的那一晚,刘苌曾经无比清晰地告诉过自己,慕容一族是被司徒启和赵伦祁联手诬告的,但王珩一直都不知此事,可如今听王珩这样的口气,他分明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恐惧和惊诧在那一刻抹去了昤安所有的理智。
惊恐还未散去,王珩已经牢牢在阴影里锁住了昤安的眼睛,他涩哑的声音击鼓穿透了昤安的心肺,让她忍不住阵阵发抖起来:“你们都以为我不知道,都以为我一直被蒙在鼓里,可是我是一个人,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有眼睛有耳朵有神识。即便司徒启下了封口令,这么多年了……我总能从细枝末节里看出来、悟出来……真是可笑!我居然是沾了仇人的光坐上了上个帝位,被自己的仇人压制着在这个冷冰冰的位置上苟且偷生,还由着自己的仇人杀了自己的孩子控制自己的后宫,真是可笑!阿昤,你记得么?你对朕说过,说你觉得所谓的皇后之位就是一个符号、一个笑话,其实皇帝之位何尝不是如此?你看到了,朕也不过就是一个笑话而已。”
昤安的身上阵阵发寒,不觉泪湿了满眼,她试探地上前慢慢揽住王珩的肩背,希冀着这样能够给王珩一点力量和温度。
王珩的身上冰凉冰凉的,像是一块化不开的冰块,他猛然伸手拥住了昤安,把自己的头埋在昤安的怀里,唇间齿间俱在颤抖:“阿昤,你说,我是不是特别窝囊,特别无用,我的一切都是司徒启给的,他把我救出了牢笼,帮我重新赢得父皇的信任,把我推上皇帝的宝座,我本来以为这是信任和爱护,谁知道到头来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和算计。我明明知道是谁害了母妃,却没办法替她报仇,还要受着仇人的桎梏而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