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羲桀刚一走到宣室殿门口,就听到徐一叫苦连天的声音密密砸到了自己耳边:“圣上您这是去哪儿了?皇后娘娘一直等不到您,刚才生了好大的气呢!连奴才也被训了好一顿。”
“知道了。”霍羲桀的音色很淡,恰如他一贯的语气。
一路行至自己的寝殿之中,还没等霍羲桀回过神来,就听见孟兰因哀怨且娇媚的声音幽幽传来:“圣上您这是到哪儿去了?臣妾可足足在这儿等了你一个多时辰呢。”
霍羲桀略看她一眼,疲惫道:“有些事要去办,一时耽搁了,让你久等了。”
兰因自小便是掌上明珠,何时受过这等人的苦楚?她今日一等等了一个多时辰,心里本就极不快活,本想撒撒娇让霍羲桀好好哄哄她,可谁知霍羲桀却没有半点懊悔心疼的样子,依旧是那冷漠的神色和语调。她一时气恼,便嘟囔着道:“什么事儿那么大不了啊……”
那声音虽极轻,可霍羲桀还是一字不落地听了个全,他回过头来看她,只放沉了声音问:“你说什么?”
兰因不察霍羲桀神色中的变化,反提高了声音道:“臣妾说的是事实!您白天本就一整日都泡在宣室殿里,想见您一眼也见不到,好容易到了晚上能见着您,您却不是在看奏折就是在看那些书,今日连人影也见不着了。臣妾在这里足足等了您这么久,您回来却连看都不看臣妾一眼,臣妾……”她总算是看见了霍羲桀眼中慢慢溢出的沉冷和怒意,忙地闭上了嘴。
“皇后,”他唤她,却没有丝毫的温度,“朕在大婚那日就告诉过你,做皇后是不能焦躁生事的,你身份尊贵,做事也别失了分寸才是。”
孟兰因心里依旧酿着一盆火,可见霍羲桀那样阴沉的神色,却怎么也不敢发出来,只能咬着唇答道:“是。”
霍羲桀不再理她,只是掀起珠帘进了内室,却见自己的书案上乱扔着两张绛红的鸳鸯荷花枕巾,正是何婶绣给自己和昤安的那个,他一直小心地藏在书架的后面,从来没有示人,可今日却被这样硬生生直挺挺地胡乱摆了出来。
他站定,垂在两侧的手渐渐紧握成拳,额前的青筋也一根根爆出:“谁干的?”
站在外头候着的徐一听见动静,忙一溜烟地跑了进来,见霍羲桀气得青筋直冒,一时吓得连手里的拂尘都掉到了地上,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霍羲桀:“圣上,您这是怎么了?什么谁干的?”
“这个,”霍羲桀指尖轻颤,指向那一双被揉地有些发皱的枕巾道,“这是谁摆出来的?”
徐一一脸茫然地站在那里,却听见兰因的声音在后面振振响起:“是我。”
霍羲桀蓦然转身,言语里夹杂着触耳可闻的怒意和克制:“是你?”他低声怒道,“你翻朕的东西干什么?”
“我在这儿等你等了半天,实在闲得无聊,只有去书架那里翻两本书看看,可能看的书没找到,却在一方盒子里看到了这个,”兰因以为霍羲桀怪她私自看了他的书,觉得这委实不算什么大事,她一向骄纵惯了,只不以为意道,“您干吗这么生气啊,不过就是几本书罢了……还有这两张枕巾,不过就是粗棉布做的罢了,上面的鸳鸯绣得也不算很好,那鸳鸯的眼睛绣得乱七八糟的,针脚都有些不整齐,真不明白您干嘛还宝贝似的收起来。”
她见霍羲桀脸上的怒意依旧汹涌,便略微缓和了语气和神色,口里撒娇道:“您别生气了,大不了我再让少府的绣娘给您绣一个就是,保证比这个好一千倍。”她说着便走上去,又拿起那一块枕巾左右看了看,眼里尽是不屑和鄙夷。
霍羲桀见兰因拿了那枕巾,下意识地伸手就要抢。兰因见霍羲桀突然朝自己伸出手来,吓得浑身一哆嗦,手上也登时没了力气。那方绛红的枕巾就这么飘飘然地往下坠去,直直地扣到了燃地正旺的炭盆上,棉布的枕巾遇见热源,很快便开始发黑,冒出缕缕的烟来。
霍羲桀浑身如逢电击,下意识地伸手去捞炭盆里的枕巾,活生生的皮肉与烧得发红的红罗炭紧紧相贴,发出嘶嘶的骇人声音。
孟兰因顿时呆在了当地,不可置信地看着一脸惊慌的霍羲桀。
徐一则吓得七魂走了六魄,忙扑上来道:“圣上您这是做什么?这炭火可烧得正旺,您怎么能就这么硬生生地下手去捞啊!”他见霍羲桀攥着枕巾的手已然烧得血肉黏成一片,忙冲外边守着的人惊呼道:“传太医,快传太医啊!”
霍羲桀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丝毫没有管自己已经血肉焦烂的右手,只摊开那被烧的枕巾反复看着。所幸霍羲桀救得及时,枕巾并未完全烧毁,只是那鸳鸯的眼睛和羽毛已经被熏地黢黑一片,原本五彩辉煌的丝线也尽数被烧得失了光彩,全然不复当初的颜色。
孟兰因只呆呆地靠在书案边喘着粗气,直到看见霍羲桀血手模糊的手才乍然间回过神来,忙走上去欲查看他的手:“圣上您疯了吗?这枕巾您再怎么喜欢也不能就这么去抢啊!您看看,您的手都被烧伤了!”
她的手一触碰到霍羲桀的身体就被霍羲桀重重挥开,霍羲桀抬起眼来,盯着她死死地看了半晌,眼底里无数隐秘且复杂的情绪扭扭曲曲地拧成一团,终是只沉沉厉厉地从齿缝间迸出了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