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雎尔这一觉睡得极沉。
醒来时,卧室内窗帘紧闭,黑暗静谧,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她打开台灯,觉得头痛欲裂、喉咙干涩,一口气喝完了床头柜上放着的半杯水,随着水分的摄入,大脑才逐渐清明。
事情莫名其妙成了这样,越是想要忘记这些回忆,各种细节就越不由自主地在脑中回放——
“啊啊啊啊啊啊!”
(变成草虫)(创飞所有细胞)(尖叫)(扭曲)(疯狂呐喊)(分裂)(阴暗爬行)(变异)(蠕动)(走上岸)(扭动)(激烈地爬动)(左右翻滚)(嘶吼)(扭曲地行走)(阴森低吼)(不分对象攻击)
匡恒听到卧室的动静,进来打开灯,走近她的床边,看着在床上滚来滚去发疯的人,冷冷道:“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知不知道这有多严重的后果?”
阴暗爬行的关雎尔被突如其来的灯光照得睁不开眼睛,身子一顿,仿佛暴露在阳光下的夜行生物,马上就要被蒸发了,她埋首在枕头里,闷闷地说:“……你先把灯关上!”
他高大的身躯却倾覆下来,气势强横地把她翻了个面,迫使她与他对视。
关雎尔抬眼看到他凌厉深邃的眼神,心中大呼不妙,脖子缩了缩,知道这是要秋后算账了。
他审视着她,目光犹如锐利的刀,直戳人心,一手在她纤细的颈侧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仿佛在思考是不是要把她的脖子拧断:“谭宗明不会是想气死你们家老爷子,好自己上位吧。”
他的动作令关雎尔觉得头皮发麻,她弱小可怜无助,拽着被子的手心紧张地冒汗:“不是的,你不要乱说。”
“你昨晚在纯园过的夜,不是他还能是谁。”
她视线闪躲,弱弱道:“……那你怎么不猜谭宗台。”
“你还真敢接话。”
他目光冷峭,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现在给予她的宽容耐心,他一定会加倍讨回来,而抑制情绪的时间越长,释放时就会反扑地更猛烈。
关雎尔对男人隐秘的心思毫无察觉。
她床头的手机在此刻响起,她万分庆幸地伸手去拿手机——
但来电显示赵瑞龙。
她仿佛被泼了一盆冰水,一时不知道眼前的人和赵瑞龙哪个更难应付。
这一天天的都是些什么事儿。
她叹了口气,拿着手机屏幕在匡恒面前晃了晃,示意自己要接电话了,匡恒果然放开了她。
得到他暂时的赦免,她赶紧与他拉开距离,连滚带爬到大床的另一边,接起了电话。
赵瑞龙和刘生在刘生经营的游艇俱乐部喝酒。
刘生暗示道:“赵总您虽然实力雄厚,这么硬碰硬下去也不是办法,最后可不要两败俱伤,让渔翁得利了。要不组个局,和关谈一谈。”
赵公子刚愎自用,自视甚高,凭他前二十年玩转汉东省的经验,觉得拿下汉商证券不在话下。
但躺在经验上,是很致命的。
赵瑞龙却自信道:“这些豪门子弟躺平吃信托基金就够挥霍几百辈子,为什么还在搞事业,追求超额的金钱,不就是在追求权力。”
而他就是权力本身。
面对赵瑞龙的自信,刘生笑笑,给他倒了杯酒,说:“这次是京州城投支持了关,赵公子事前没有打个招呼?”
汉商证券最初成立于汉东省会京州,IPO前的原始股东,有的是京州市城投的下属企业,持股一直没有发生变化,目前还是第四、第五大股东,合计持股11.3%,在这次股东大会的表决中可谓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提起这个,赵瑞龙就气得跳脚。汉东省一级的领导对他都是笑脸相迎,小小的京州城投竟然敢阳奉阴违:“怎么没打过招呼,我接下来就要敲打敲打他了。”
刘生说:“听说这个京州城投的总经理,本来是京州市光明区的区长,被李达康调职了。”
赵瑞龙根本不清楚孙连城是什么人,一个小小的副厅、和街边卖红薯的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相比起来,卖红薯的还更难搞一点,欺负弱势群体会落人口实,要搞一个当官的那还不容易。
但这回他不就是阴沟里翻船了?
关雎尔挂掉电话,靠着床背,握着手机出神,不知在深思什么,半晌才说:“赵瑞龙请我吃饭。”
匡恒起了兴致,慵懒地伸展身躯,坐到她旁边,戏谑道:“鸿门宴啊。”
“宴无好宴,那也得去,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的话听起来轻描淡写。
“你是怎么让汉东国资股东给你投票的,他不怕得罪赵瑞龙?”
“京州城投的老总是我爸爸的朋友,我前些天见了他一面。”
孙连城是官员中的一类奇葩,他不贪腐也不作为,唯一的爱好就是天文,天天到点下班,回家仰望星空。
关雎尔约他去海阳参观了九嶷航天的首次海上卫星发射。
晚上九点,运载火箭带着三颗商业卫星成功自海上发射平台升空。
火箭拖着尾焰划破夜空,逐渐消失在太空中。
孙连城仰望深邃的夜空,此时唯有几颗星星在闪烁,围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