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月上中天,清辉洒满人间。
虽然因着夜色寒凉,已将木窗关上,但玉色的月光还是透过窗纸撒了进来,屋里灯光如豆,还没有月光明亮。
晚上容清雪又给明昭换了一次药,在麻沸散的药效之下,明昭早已安安稳稳进了梦中。
容清雪在外间,躺在竹席上,一动不动,但他许久还是没有睡着。
睡前明昭很自然地让容清雪一同在床上睡,听到她的话,在这深秋的夜里,容清雪后背都出了一层汗,他从没遇到过明昭这样淘气的,不知羞耻的女子,偏偏又如山风般变幻莫测,肆意洒脱。
容清雪面上毫不理会,只取了薄被睡到了外间,他心里告诉自己,那小妖女一看就风流浪荡不负责任,他们不过是假扮未婚夫妻,他才不要被她白白占便宜。
他出神地望着窗子,那月光应当轻柔地落在她身上。
忽然,一片黑影挡住了月光,容清雪目光一凝,随即便看到一只细管穿过窗纸,往房中喷了一股白烟。
容清雪瞬间想起了白日里遇到的那伙人,他迅速起身,顺手将格架上几只小瓶扫进衣袖,便急急往明昭那里去。
明昭梦到了幼时在苏州读书的事,她年幼贪玩,偶尔会写不完夫子布置的大字,只能第二天早早到书房奋笔疾书,还要支着耳朵留意门外的脚步声。
明昭正抄着,淡淡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格落进书房,整个人暖洋洋的。
忽然听到了一阵轻而急的脚步声,她焦急自己还没写完夫子怎么就来了,于是梦中的她心如擂鼓,气息越来越重,在容清雪靠近的时候,猛地睁开了眼睛。
虽然刚刚清醒还有些懵,但映入眼中的场景——窗纸上的烟管,容清雪焦急的神色,已经令明昭迅速清醒过来。
“嘘——我们从后窗走。”
明昭点头,一手拿起包袱背在背后,一手取过月影剑,悄无声息地跟上容清雪。
木屋依山而建,有处隐秘的后窗,打开后便是茂密的树林,明昭侧耳细听片刻,确定此处无人埋伏。
容清雪虽不曾习武,但常年行走在悬崖峭壁见采摘药草,自然是身姿轻盈矫健,他将一只木凳放在明昭跟前,迅速翻过后窗,明昭已经踩着木凳爬上窗户。
他伸出手臂,揽住明昭的腰,将她抱了下来。
明昭虽然腿伤未愈,幸好容清雪的药十分有效,已是好了许多,虽然走路有些疼,但靠着还没过药效的麻沸散,她也能勉强行动。
二人轻声钻进山林,拨开横生的树枝,极快地往山上爬。
木屋外,十几个黑衣男人藏身在屋门两边,各个手拿刀剑,泛着森然的白光,在夜色中极为渗人,若是容清雪在此,便能认出来正是白日路上遇到的那队人马。
待迷烟时间够了,马三爷方点了点头,朱全已是按捺不住,第一个冲上前用刀片拨开门闩,推开门便大步进去。
马三爷虽然目露不快,但也没说什么,这个朱全为人好勇斗狠,又十分好色,虽然蠢,但倒是十分好用,况且青岫山方圆几十里的山民都已经被悄无声息地处理了,这是最后一家,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但随后就见朱全怒气冲冲地出来,喊道:“这里面的人跑了!”
马三爷踹开朱全,大步进了木屋,只见一灯如豆,房中一尘不染,床榻上被褥微乱,他走过去用手探了探,还是温的。
他脸上的刀疤因着怒火十分狰狞,马三爷沉声下令:“他们跑不远,赶紧搜!青岫山现在连个活人都没有,不用担心闹出动静,务必把这些人处理干净,否则主子那谁也交代不了!”
一个黑衣人发现了木屋后面的窗子,和窗下的木凳,忙召唤同伴:“人从这里跑了!”
明昭和容清雪沉默着沿着没有路的陡峭山峰往上面攀爬,夜色中的青岫山安静地仿佛连虫鸟都没有,只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
容清雪对这片山林十分熟悉,明昭虽然武艺不精,但还是有些花花架子,二人配合倒是十分默契,容清雪总能在明昭迈右腿时及时搀扶她,明昭借力上去后亦反手拉扯着容清雪上去。
直到容清雪闻到淡淡的血腥味,他停下,目光在明昭额头上的细汗,和月光下微微发白的脸色上凝住。
拉着明昭躲在一块凸出的巨石之后,不等明昭开口,容清雪先道:“休息片刻——”
见明昭神态轻松,丝毫看不出腿伤裂开的疼痛,并不想停下来的模样,容清雪心中轻叹,小声道:“今晚的贼人应当是我今日在山路上遇到的那群人,一身匪气,他们身上统一穿着蓝衣黑裤,这种打扮我曾见青岫山铁矿的劳役穿过,或许,他们是逃出来的劳役。”
明昭果然被容清雪的话吸引了注意力,“铁矿的逃役?”
但她直觉并非如此。
今日清雪帮她取回包袱时,明昭便注意到文书上沾的泥土,土质深红且黏性较高,应当是含铁量较高,那时她便想着这里可能有铁矿。
但听清雪提起,青岫山铁矿的劳役穿着蓝衣黑裤,这并非是朝廷开矿矿工所穿的衣服,况且若真是朝廷的逃役,这些人怎么不但没有躲躲藏藏,反而备着迷烟,干起了谋财害命的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