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檀月的事后,宋蘅想了想,转身去往厉沉云那处,少年人意气风发,倔强决绝,损耗过甚,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下得了床。
小院简陋,同席玉君住处相差无几,仅有一间屋子,可供休养,宋蘅迈步走入,四下无人,她便放出一道气息,不过刚到门口,木门便自动打开,迎她入内。
“厉沉云。”
宋蘅缓缓开口,厉沉云站在门内,黑沉沉的眼睛一直看着她,他如今的样子确实算不上好,气息紊乱,身上内伤外伤交错,面色苍白,便是站着,也是强撑着,但他脸上不露分毫痛苦,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他没应声,宋蘅也没有再说话。氛围一时凝滞,两人默然无言,他们互相最清楚彼此底细,无需虚伪客套,更不用婉转请求。
“你心之所愿,可是变了?”
当日,厉沉云的野心,是席玉君,可是当这个愿望达成的一瞬间,他这个执念,却仿佛改变了,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野心步步上升,新愿无数。
宋蘅提醒了他,让他一下想起他原本的样子,是没有遇见宋蘅的日子,他晃了晃神,不过数月,却似经年,只有宋蘅的出现,才让他的生命出现了转折。
他要怎么说呢,他确实萌发了新的野心,远比修为更为渴求,这样浓重的情绪在他心里积蓄发酵,胜过一切,无时无刻地不在灼烧着他。
或许他本就应受着这样难熬又期盼的痛苦,毕竟他的心里有她种下的一缕火,他这样麻木地想着,每天靠坐于墙边,望着门口,她选择了席玉君,那他呢,会被她就此舍弃吗,她会来吗,还是看也不再看他一眼。
他不住盘算着,自己还剩多少价值,等着或沉默或清晰的下场。
“所以,以前那些便不作数了?”
厉沉云闷声,从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如果你是要我攀附你,那绝无可能。”
宋蘅断然道,她的说辞格外尖锐,毫不留情。
“嘭。”
他的心剧烈地跳了下,沉甸甸的。
“因为席玉君吗”厉沉云望着她,执着而锐利:“你有多喜欢他?”
“与你无关。”
宋蘅神色冷淡,她没有必要一一解释,更无需对他关怀备至,没有人需要细心呵护,更没有人稀罕温言软语。
她只身一人,只为报仇,不想其他。
见她如此坚决,面色冰冷,他忽然咳嗽起来,点点血迹自唇角溢出,厉沉云转过身去,声音嘶哑:“我明白了。”
欣喜过后,便是绝望,正如灵火总有烧完的那日,不会时时长盛,等待热退火熄,留给他的唯余冰冷,他还能有什么企盼呢。
厉沉云:“我的愿望没有更改。”
留给他的仿佛只有这一条孤独冰冷又艰难的成仙路。
“既如此,我们便仍是盟友。”
厉沉云不置可否。
宋蘅走上前去,一手按于他箭头,柔弱无骨的手轻飘飘的,他无端一颤,几乎要不受控制地拂开她,但他到底没有这样做,只有咬牙忍耐着。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故亏空至此,重伤难愈。”
宋蘅看着他耳鬓旁的根根白发,语气温柔:“虽耗费甚大,但机缘已至,待到积伤祛除,修为溢满,突破水到渠成。”
厉沉云不语,他自然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但这些疼痛都不算什么。
“你坐下来。”
宋蘅盘膝坐下,示意他与她相对而坐,待到厉沉云端坐后,便见一朵黑莲自她额心飞落,乌光阵阵,神妙非常。
厉沉云闭上眼,任由这朵要命的黑莲花悬于他心口处。
“一曰长生,先天而落。”
话音刚落,便见黑莲吞吐一道光华,同他心口处的种子相呼应,催动心火,由她的法诀加持,转为疗伤之法。心火刺痛不再,反而变得平和稳定,清理伤势,从火中释放丝丝醇和灵力,生生流转。
但这样的法诀,他似乎在哪听过。瞬息后,他陡然反应过来,是方城次,那个修自然大道的神秘的新北宗弟子,长生法。
可是宋蘅怎么会?
从一开始他便知道宋蘅别有所图,她身受重创,深受折磨,定是人为,莫非,她的仇家便是新北宗?
“二曰长生,去垢存新。”
宋蘅施展的只是最浅薄的长生法诀,她并不担心厉沉云起疑心,他们利益相同,暂时结盟,轻易不会反水。至于她所做的,不过是周转五行,连通长生,焕发生机。
“三曰长生,堂堂华秀。”
室内再无旁的声音,只有她轻诵法诀,一点点拔除伤势。她的灵力也不多,于是便动用了积攒的清露,黑色的莲花轻绽,他任由宋蘅黑色的魔气在他体内游走。
大抵魔修便是如此,危险而迷人。如同生死一线,生死在她掌中,一把便攥住他全部身心,容不下丝毫觊觎。
“四曰长生,于彼行昌。”
“……”
又过五日,大钟响彻天玄宗,钟声不绝,声波荡开,传至远方,而后一道洪亮的声音遥遥传来:“三百年未见,临幽门邬雨济来见。”
“哐当——”
一柄巨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