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中天,阳光渡在躺椅下少女熟睡的侧颜。
“去去去,已经过了。”门外弟子催促道。
桑灸黎睡眼惺忪的眯眯眼,注意到打量来的目光,剜了那人一眼。
接着撑起扇面,又昏睡过去。
一名玄衣青年苍白修长的手指搭在验灵石上,这时,桑灸黎终于动了动身。
验灵石显示结果通常要等个一时半会儿,她目若寒星,眼神难得冰冷的如深渊的冰窖。
她低着头,趁着弟子滞涩住的神情轻抚过验灵石。然后退让到一边,等待弟子的开口。
白衣弟子睁大眼睛,差点就要拔刀出鞘,身旁的弟子出手阻拦:“先别动刀,有话好好说。”
玄衣青年冷冷扫视一眼桑灸黎,却听她厉声道,干脆果断:“还不快进去。”
至始至终依旧没望他一眼。他带着满身戾气走了。
验灵石紫光隐隐闪烁,她能帮的,已经尽到了最大努力,至于能否通过炼试,还得靠他。
记忆中,他虽说入了仙门,可处境仍然不好。宿舍在仙门边境,那地方传闻寸草不生,她没去过,也不会有人允许娇滴滴的仙门之女进去。
何况掌门此生只得一女,自然如视珍宝。原本妻子身怀病症,无法生育,父亲倒也没强求,只说养好身体最重要。夫妻二人相爱,上天兴许也深感其诚,来人间皇城的路上偶得小女。
四大仙境境中均有占卜奇才,乃灵秀一族,不仅擅占卜,剑术也是一等一。受灵秀姚氏指引,桑灸黎乃天地灵韵,祥瑞之兆。
桑掌门喜上眉梢,别说灵韵之女,哪怕她平平无奇,毫无仙骨,他也必将对她爱不释手。
消息很快播散出去,四大仙境纷纷上前提亲,门槛不知被人维修多少次。但凡一睹过桑灸黎姝颜的,都说她海棠醉日,仙姿佚貌。不论是根骨、长相,皆是三界四洲绝世无双的。
桑灸黎十四岁那年,夜寒舟入仙门不多时,桑掌门桑璇子无意间从转角瞥见桑灸黎和亲传弟子冥羡玉关系非同。连续几月,她都在和冥羡玉勤勤恳恳的练剑。就连舞刀挥剑,也是他手把手的教的。
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并非勤奋之辈,近段时间倒是懂事了不少。想来和他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必定会有大精进。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桑灸黎以为父亲是铁了心叫自己嫁给他,早早立了婚约。仙门谁人不晓两人间的“爱流”涌动呢?
可惜真的非同,她单单是为了让夜寒舟死心,放弃她,才故意接近冥羡玉。
几日后,夜寒舟似乎得了失心疯,透明弟子在一夜之间成了仙门的头条:夜寒舟不顾及掌门之女已有婚配,厚着脸皮前来拜访掌门,求娶其女。
他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走到哪儿都被人指摘。
刚入仙门时,他曾因为验灵石呈现怪异紫色,而被弟子抓去炼狱池。
桑灸黎恳请父亲放此入仙门,又至数月才勉勉强强做了个门外弟子。
夜寒舟的灵石本该是血红色,桑灸黎作为大会总监,将他的红石悄悄变作紫石。验灵石不能全由法术改变,只能使用障眼法。
她有些理解当时的夜寒舟,如果不是她的障眼法,怎么可能有入仙门的机会。他本不抱有一丝侥幸的期待,是她改变了自己,给予了他一份温暖。但他不知道的是,验灵石呈血红,天地唯有一人是这种血脉。
第三个晚间,桑灸黎潜入藏书阁,黑暗中点着一盏银灯,光线十分微弱。她猜测血红灵石与上古时期机密有关,于是格外慎重,想私自查询。
触感冰凉的银灯提到手心,有些摇摇晃晃,照亮眼前的每一本书籍。临走前,她想到什么,施法将墙壁一分为二,果然有藏着一本典籍。
便是上古洫髎,传说族人手段残暴,依靠驱逐霸领一方。大多以强行夺舍来伪装皮囊,以及那血红的眼眸。
她蓦然后悔放夜寒舟进来,却也不能无缘无故将人逐出。父亲尤注意血脉,也是有情有可原的,而她不过是看那位少年可怜罢了,动了不该动的怜悯。
夜寒舟可怜终归可怜,可他确实不该身负恶人血脉。
往往迈出竹林,周围就有弟子污蔑他又要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为了搭讪人家未婚夫?还是……
他冷冷哼出一声,几乎从鼻腔发出来,充耳不闻。
小小的举动,哪怕如烟火一瞬,也被人捕捉到。翌日夜里,遇上两名白衣弟子,冷眼打了人。
夜寒舟满身是血,肉/体模糊,飘散而来的血腥味使他自己也赶到恶心。
小时候也是濒临绝死打过来的,可不知为何,现在依然接受不了浓郁的血腥味。第一次闻到血液作呕,是爹娘赶出了酒楼,不但扣除三月以来的工资,人也打死了。
第二次,是今日。
这些都是夜寒舟一醉之下同她讲的,也不怕自己出卖他,毫无保留的跟她分享童年时可笑又可悲的活着,究竟是什么滋味。
她无法理解,在黑暗中苟延残喘的人,可以为人鞠躬尽瘁,摇尾乞怜到什么程度。
桑灸黎擦擦手心冷汗,直至无意触碰到来人视线,顿了顿。
阳光渐大,桑灸黎遮住头顶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