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褚源将毛巾敷好, 便在他身边轻轻躺下,也没瞒夏枢:“当年阿爹被人陷害,死在诏狱, 幕后凶手没找到,阿爹头上的谋反罪名也没法洗掉。我和阿娘都是戴罪之身,外祖怕先皇以及幕后黑手对我和阿娘动手, 就把我和舅舅的女儿做了调换, 打算等阿爹头上的罪名洗掉后, 再把我的身份公布开来。”
谁知道就发生了东宫大火,太子妃及哥哥家新生的女儿一同葬身火海。
老淮阳候一生为国为民,但临到老了,两次白发人送黑发人, 一次是大儿子, 一次是小女儿和小孙女, 那几乎要了他的命。
他伤心过度,重病卧床几个月,好不容易病愈下床, 朝堂上宣和太子的势力却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那样的情况,他就更不敢暴露褚源的身份了。
先皇估摸着是看一切都已成了定局, 就松开了对大理寺的压制。
“先皇昏庸,他那一朝冤假错案极多,但涉及自己的亲生儿子,他还一直摁着大理寺,不让人深究东宫一案, 行为极其可疑。”褚源神情淡淡地道:“外祖怀疑他其实知道谁是凶手。”
知道谁是凶手,不仅不抓起来,还借着东宫出事, 趁着他重病,铲除了东宫所有的势力。
先皇在整个东宫案中扮演着什么角色,老淮阳候结合事前事后的变故,很容易就想明白了,就算不是真正的凶手,先皇也少不了在其中推波助澜。
然而更是想明白了此事,才叫老淮阳候五内俱焚。
“据舅公说,阿娘在生我的那晚联系了外祖,要他起事扶我上位。”褚源神情淡漠地道。
这是上辈子淮阳侯府覆灭之后,他舅公在监牢中弥留之际告诉他的。
老人家前半生极荣,但因不满永康帝继位,二十多年一直待在褚家的小书院里,不肯踏出院门一步。
后来褚家被人诬陷谋反,褚源性命危急,他匆匆地赶到大殿上,试图揭开褚源身份,救得褚源一命,但却没有成功。
不仅没有成功,老人家八十多岁的年纪,还被永康帝以同谋的罪名押入大牢,一顿大刑伺候。
临死前,老人家和褚源讲述了淮阳侯府这几十年来一直隐瞒着的事,褚源才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及自己和永康帝之间的血海深仇。
夏枢不知道褚源脑海中的过往,听到“起事”那两个字,他后脖颈的汗毛一瞬间全都立了起来。
他过目不忘,史书上记载的东西看过一遍,他就记在了心里。
很明显,老淮阳候并没有按褚源阿娘的要求那样做。
“那个时候淮阳侯府声名正盛,外祖不想辱没先人的名声,同时对先皇还抱有希望,就没同意。”褚源道:“只是没想到,阿娘生产那日竟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不过半个月,阿娘就和舅舅的女儿葬身于火海,他们父女两个阴阳相隔。”
老淮阳候一下子就病了,病好之后再看看朝堂的情况以及先皇的行为,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然后就是追悔莫及。
他是怎么没想到兴隆帝为了削掉淮阳侯府的兵权,竟然虎毒食子,还害死了他捧在手心里的女儿。
“当年先皇为我阿爹和阿娘赐婚,阿爹承诺外祖,终其一生他的身边都只有我阿娘一个女人的位置,外祖就应了这门婚事,为了以表忠心,还卸下了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职位,同时归还兵权,将淮阳侯府名下五千户食邑送予阿娘作嫁妆,带入皇家。”
夏枢嗖地一下瞪大了眼睛,声音都有些颤抖:“五、五千户?”
那褚源的阿娘得何其富有?
褚源听到他小没见识的,竟然吞了吞口水,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沉郁愤懑的情绪也消散了许多。
他摸摸夏枢的额头,发现温度没有继续升高,稍稍松了口气,继续道:“阿娘去世后,先皇为了安抚外祖,就送还了阿娘的嫁妆。但外祖不肯罢休,坚持要查明是谁害了阿爹和阿娘。”
老淮阳候其实已经有明确的怀疑对象了,只是苦于没证据,他生病几个月,对方所有的屁股都擦的一干二净,他根本抓不住把柄。
“韩大人就是在那个时候找到的外祖。”褚源道。
“韩大人?”夏枢一愣:“韩延?”
“是。”褚源道。
那个时候的韩延还不是如今宦海沉浮几十年的大理寺卿,他只是南地韩家想要投效朝廷的一名青年才俊。
只是进京一年多,韩延不仅丝毫没有找到门路不说,连盘缠都快要花光了。
就在他犹豫着是否要离开京城,另谋出路的时候,他在京城茶楼里听说了东宫案,又听人说老淮阳候为查明真相,和皇上都快闹翻了。
他这个人嘴上不太会说话,和人相处僵硬无比,态度冰冷,所以奔波了一年多都没有找到愿意帮他的人。
不过他这人却有一特长,那就是破案。
他进京的目的就是想找人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