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奶奶和外婆一样,满头青丝变白发。
她提着菜篮子,赶着牛回家,把牛关好,一转身就看到了石黛。她端详了一会儿,才问:“黛黛,你回来了?”
“对呀!”石黛笑着说:“我放暑假了。”
“什么时候到的啊?”七奶奶赶紧放下菜篮子:“是不是还没吃饭呢,快快快,先进屋吃饭。”
饭是石凝和石黛做的,七奶奶非要补个菜。她说石黛瘦了,肯定是在城市读书太辛苦。然后又问:“你什么时候毕业呀?”
“在读研呢。”石黛说:“还有一年才毕业。”
七奶奶:“在学校交男朋友了吗?交了就带回家看看,合适的话先定下来,毕业就结婚。”
“你想什么呢?”石黛笑:“现在结婚也太早了。”
“不早不早。”七奶奶又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生你叔叔了。”
石黛:“现在不一样了嘛。”
七奶奶叹了一口气:“我现在老了,等着看你们结婚生子,我才能安心走。”
七奶奶是个非常传统的人。
她认为女孩只有结婚才有归宿,又认为女孩嫁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同时她有又善良,这份善良让她在面对“石凝不是男孩”这件事上,无法作恶。
没有把石凝掐死,也没有把她送走。再怎么重男轻女,七奶奶仍旧一心一意对石凝、对晚辈尽可能的关爱。
所以,石黛一直明白一个道理,那些因为“重男轻女”而虐待女孩的,本性就是“恶”。一个善良的人,任何时候都不会披着封建礼教的外衣去祸害别人。
虽然石黛很不愿意面对七奶奶的催婚,可也知道她是一片好意,并没有因此而生气。
“快吃饭吧。”石黛扯开话题:“真的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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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的清风带着树叶的味道,路边黄色野花摇晃着脑袋,试图招蜂引蝶。大山仍旧和以前一样,野蛮生长。
“我阿妈说让我带点红薯回去。”石黛说:“她在县城没地种,又舍不得买。”
“去挖去挖。”七奶奶很高兴:“我给你挖一袋带过去。”
石凝自告奋勇:“石黛姐我和你一起去挖红薯。”
两人拿着袋子,往后山的梯田方向走去。如今的庐寨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变的是道路和房子,不变的是森林和田地。
“我小时候就喜欢挖七奶奶种的红薯。”石凝说:“你知道牛果果吗?我小时候老和她一起来挖红薯。”
“知道。”石凝虽然比石黛小五岁,可同庐寨那么小,该认识的都认识:“果果姐,跟她二伯母一起住的那个。你知道吗?她二伯母前段时间得了尿毒症,现在还没治好呢,寨子里的人都说这是报应。”
当年抚养牛果果就是为了她身后的财产,而后又把牛果果当成挣钱机器,早早让她辍学打工。寨子里的人一直都在诟病这件事。
人在做,天在看,就算是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苗人仍旧相信天道轮回有报应。
石头神一定不会放过坏人的。
“听说果果姐的二伯母都快把家里田地卖光了。”石凝继续说:“之前寨子里让大家交医保,果果姐的二伯母觉得这钱交了没用,死活不肯交。现在得了大病,又没医保,田地差点卖光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走到前面,有一间小牛棚。
牛棚的外面,架着一口锅,锅里正煮着面。石黛很好奇,问:“这是谁家的牛棚。”
石凝解答:“酒鬼住在这儿。”
刚说完话,牛棚里便跑出来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小男孩手里拿着一把芦苇编的玩具枪,这瞄一下那儿瞄一下。过了一会儿,牛棚里又走出一个男人:“把面吃了再回去。”
是酒鬼。
酒鬼也老了,他瘦骨嶙峋,穿着一件苗族常见上衣,微微有些驼背。看到石黛,酒鬼顿了一下,问道:“你是不是石鹏的女儿?”
石黛点点头:“你还认识我呀?”
酒鬼笑道:“以前你还是个小不点呢。”
“这是你的小孩吗?”石黛看向那个小男孩:“长得挺像你呢。”
酒鬼:“是我侄子。”
是哑巴的儿子。
哑巴还是和张小青结婚了。
当年哑巴喜欢张小青,张小青却因为惦念自己过世的丈夫不愿意改嫁。可是某一日,怂货哑巴在路上遇到张小青,看到她挑着重重的担子,便主动接了过来。
这件事被张小青邻居看到了,一传十,十传百。
哑巴心下一横,破罐子破摔,干脆每天都去帮张小青干活。一开始张小青还拒绝,后来也慢慢接受了。
让张小青没想到的是,周围邻居居然全是赞成的:“你看哑巴虽然哑,可是人勤快实诚啊!”
“你要是跟别人,指不定别人会打你孩子,哑巴不会。”
“哑巴家虽然有个酒鬼,可是酒鬼只要给口饭就够了。”
“就是就是,我看哑巴就挺好。”
一来二去,张小青就心动了。
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就连酒鬼都知道了。于是这十几年来,酒鬼终于干了一件人事:他主动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