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们所有人都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
尚且稚嫩的声音回荡在唐凌脑海，他梦中惊醒，摸摸被汗水浸湿的枕头，默默下床。
晚间风依旧，他清冷的院子里却是盛开着一树艳丽的海棠。
他逼近树下，在徐徐清风中抬手，接住落在手里的花瓣，嘴角扯出一抹难看的笑。
待他放手，任由花瓣随风飘走，才觉得自己真是抓不住这美好。
“睡不着？”
唐轩从隔壁的小门走进来，身上还穿着寝衣。
“兄长不是也没睡？”
他冷漠的眸子不夹带一丝波动，静静看着唐轩走来，一言不发。
“你还是这般，你以为我就不心痛吗？”
唐轩仰起头，注视着夜空划落的繁星，重重叹了口气。
“你在赎罪，我也在。阿凌，不要这样，你知道的，我也舍不得她。”
唐凌语气凉飕飕地道：“兄长所言，对着我说，总归不合适。这口口声声的满腔真情，应当对着神女的墓碑哀悼。”
唐轩愣在原地，就听唐凌又接了一句：“时候不早了，睡意上头，先行告退。兄长若是有兴致，在我院中看看花离开也不迟。”
一挥袖，迎着风，他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谈论。
唐凌回到榻上，没有再梦魇。
他睡前小声哀求了一句，声音隐没在叹息中。
—
“小爷送你到这里，你千万小心。”
君九抱着臂从仙界的地盘退开一步，呵呵笑着。
“我家那老头子已经打好招呼了，你到仙界就是我们妖界的明珠。”
“千万小心啊。”妖后在门口送她，握着手叮嘱道：“不要怕给你干爹惹麻烦，好孩子，干娘知道你的心思，一定先以自己为重！有人欺负你就打回去，不要怕！你干爹说了，他给你撑腰！实在不行还有君九呢！”
如棠反握住她的手，握了很久，然后转身踏进仙界的结界。
“放心。”她轻描淡写一笑，跟着引路人离开。
小仙娥手里提着一盏荧火灯，微笑着躬身道：“路途劳累，怕您要梳洗一番，提前备好了一切，天尊午时要同仙家议会，您请先随我来。”
路过天尊那座被炸得面目全非的雕像时，如棠停下了脚步。
小仙娥疑惑地扭头去喊，看见如棠盯着这一摊碎渣作势在思考。
小仙娥叹了口气：估计是在猜哪个大爷敢炸天尊的雕像吧。
如棠盯了好一会儿，趁着仙娥叹气的空隙，偷偷在袖口了藏了一块残骸。
这老东西这些年里天天张口闭口都是节俭，结果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给自己用渝淮天玉造了一尊像，炸得时候可废了她不少火药。
如棠默默咬着后槽牙，轻声细语地唤道：“仙女姐姐？”
小仙娥回过神，脸一下就红了：“怎么了？”
“你知道这尊雕像原来塑的是谁吗？”
小仙娥苦笑着解释道：“原先塑的是天尊的像，前几日被人炸了一回，守卫只顾着找人了，这堆碎渣愣是每一个人敢收收拾。别走太近了，都是碎渣子，我们走吧。”
如棠佯装懵懂地点头，老老实实跟在小仙娥的背后走了。
来者是客，天尊特意吩咐过，妖界服饰奇特，妖界的客人若是不愿意更改，不必强求。
小仙娥收拾着沐浴用的花瓣和热水，她法力低微，只能亲力亲为。
她吃力地把热水放满，正准备去取花瓣，就看见如棠坐在梳妆镜前取下了眉心坠。
妖界的服饰和仙界是两个极端，一个妖媚放肆，一个刻板严谨。
若是要选，小仙娥更愿意试试妖界的衣裙和妆容。
“仙女姐姐，”如棠喊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仙娥愣了一下，然后轻声道：“我叫乌梅。”
如棠笑得很真诚：“乌梅？很好听，和仙女姐姐一样好。”
小仙娥没被这样夸奖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耳朵红透了，一时间都忘记了去拿花瓣。
如棠卸下首饰，她不绾发，收拾很快。她凑近了小仙娥，指着一盏白玉瓶中的暗香问道：“仙女姐姐，这是什么花的花瓣？”
小仙娥晕头转向的，丝毫没注意到她身后有一只手悄悄抬起，指尖缠绕着白光。
“是天后院里侍候的梅花仙结成的花瓣。”
“原来是梅花啊……”如棠天真地凑到小仙娥面前，像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兔子。
“但是仙女姐姐，我不喜欢梅花。”话音一落，隐藏在阴影中的白光傀线骤紧，小仙娥只来得及听见那句“不喜欢”，然后意识混沌，脱力倒在地上。
“真是可惜啊仙女姐姐，”如棠的眼眸冰冷，不复方才演戏的天真和小心，“我很喜欢你，可是我不喜欢梅花沐浴。”
她捏起乌梅的那张脸，左右端详，然后施法把人搁置在床榻上，靠在床边。
“仙女姐姐真好看，可是我喜欢美女，但我不喜欢仙人啊。仙女姐姐如果不是仙人，我或许会放你走呢。”
梅花瓣被打落在地上，氤氲的雾气缭绕，零零星星的海棠花瓣从空中掉落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