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番怀疑并非毫无根据。白日里她便总感觉后背发憷,似乎有什么在盯着她。况且每次出点儿怪事,总有这家伙的份,想不怀疑到他头上都难。
“跟踪你?”白清旭似是在憋笑:“笨女人,你这要银子没银子,要脑子没脑子的,跟踪你除了浪费时间......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用处啊。”
季音咬牙:“那你说为什么!”
白清旭摊手:“无非是见此处接天通地,风水极佳,因而小憩片刻,顺便沾沾福缘。”
她看了看身下这栋毫无生气的废宅,又望了望不远处两个阴森诡异的空坟,忍不住又抽出了胡搅跟蛮缠:“你下次骗人能不能找个靠谱点儿的理由?”
白清旭却不以为然,将目光转向了她手中的双刃:“这么久不见,得了新兵器?”见季音只是蹬着他不做声,笑了笑道:“可有名字?”
季音有些不耐烦:“胡搅蛮缠。”
白清旭眉梢微挑:“我问的是兵器,不是你。”
“信不信我毒死你?!”
白清旭见她双眸圆瞪,嘴唇紧抿的模样,似是真的气急,勉强止住笑意后,连忙转了话题:“这名字起得好,很有生命力,一听就知道是你的兵器。话说回来,笨女人,你又如何知道是我在这里?”
说到这里,季音的怒火登时减了七八分,有些洋洋自得道:“这荒村野地的,突然传来一股酒味儿,还跟上次那些白送都没人要的‘快活水’有七八分像,再加上装神弄鬼故意吓唬我的做派,不猜你猜谁?”
白清旭轻笑一声:“鼻子倒是挺灵,就是笨了点儿。”
她确定了,自己跟这家伙就是命里相克,冤家路窄,注定相看两厌,于是举着胡搅蛮缠就要再跟他打上八百回合。白清旭却仿若没有看见一般,飞身跃下屋顶,缓步走至院中的两座墓碑前,沉默许久,一言不发。
季音见状,跟了上去:“怎么,你认识?”
白清旭道:“嗯,认识。”
“啊?”季音本是随口一问,显然没想过会得到这个答案:“你还真认识啊?!”
“认识啊。一个是故作正经的老顽固,一个是荒唐不羁的糟老头,总而言之......都不是什么好人。”
季音觉得,若是两位前辈泉下有知,听到这个臭骗子方才那番言论,定会气得从坟里爬出来好好教训他一顿。
“你顶着这张嘴,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季音总觉得,她这人说话已经够容易得罪人了。在冥麟阁十多年,好几个师兄弟都说她嘴巴刁,说话直,容易给自己惹一身麻烦。现在看来,在这家伙面前,竟是小巫见大巫了。
白清旭转身,再开口时语气竟难得添了几分认真:“你得罪了问天府的人,最好不要在此地久留。灵州城码头多,客船也多,银子应该还没花完吧,可以多换几艘坐,以防再被人盯上。”说罢,他轻轻一笑:“若再中招,另一半屁股恐怕也难保了。”
听得此话,季音下意识抬手去捂屁股:“要你管啊!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得罪了问天府的?”
白清旭摇了摇折扇:“那自然是因为我比你聪明咯。”
“你还是闭嘴吧。”季音白了他一眼,又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荷包中掏出了一只发带。
饶是平日里再怎么淡然自若,白清旭也没料到她会有这番动作,挂着笑容的面颊竟是微不可查地怔愣一瞬。
发带做工粗糙,不算精致,甚至可以说有点儿丑。而之所以能被称为发带,全是因为上面歪歪扭扭地绣了“发带”二字。
不过季音却像是捧着什么宝贝一样,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那个......我这人最讨厌欠别人人情,虽然咱俩有不少过节,但你救了我,我......我也不是什么不明事理的人,所以咱们一码归一码,就事论事。”
白清旭望着发带,并未接过,也并未答话。
季音挠了挠头发:“它的样子确实算不上惊世骇俗,但也不至于丑到吓呆了吧?我第一次缝这玩意儿,本来想留着自己用的,但是......”
她偷偷抬眸瞥了对方一眼,却发现他似乎在憋笑,不免有些尴尬:“知道你是个钱罐子,可我总不能把你给我的银票再塞回去吧,那样也太没有诚意了!”
见对方仍没有收下的意思,季音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嘴巴也开始硬了起来:“不是,我白给你东西,你还嫌弃上了?行啊,不要就不要,我正好自己留着戴......”
话音未落,白清旭已是抬手将发带拿起:“嘶,是挺丑的,不过留着辟邪倒也不错。”
“什么?!辟邪?!”季音怒道:“真是暴殄天物!”
她看着白清旭:“虽然我很不想说,不过......还是谢谢你救了我。”
当着这家伙的面,“谢谢”二字一出,季音总感觉一种诡异的感觉似电流般贯彻全身,赶紧找补道:“但是,你若再找我麻烦,我还是会毒死你的!”
白清旭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握着发带,有些好笑地坐在了两座空坟前。
他从怀中掏出最后一壶“快活水”,在两块孤孤单单的墓碑下泼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