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0日□周六□多云 6:30
李鸣雪按掉闹钟,从床上起来时,脑子还是懵懵的。
她走进洗手间洗漱,妈妈的房门紧闭,她和弟弟还在睡觉,家里一切静悄悄。
洗手间里唯一一扇窗户已经坏了,一阵风吹过,窗叶也随之大开,露出外面阴云密布的天空。
今天的天气不好,温度也降了,需要加件外套。李鸣雪心里这样想,她洗完脸,下意识看到墙上的镜子,迟滞了一下。
她的脸何时这样苍白了?李鸣雪不清楚,她用指尖轻抚一侧脸颊,带来刺骨的寒凉。
好像昨晚的梦。
梦里她站在大片绿色的草地上,周围是一圈儿幽绿的林子,这是很清新的颜色,却因为饱和度过高而过于刺眼。
她向前走着,这里的草太柔软了,好像下一秒就能让她陷进去,不知走了多久,一座高高的、黑色的尖塔矗立在正前方。
这是什么?她没见过,但这对她有股莫名的吸引力。
李鸣雪不停走着,以尖塔为目标,她伸出双手,甚至最后跑了起来。
愈来愈近,愈来愈近,愈来愈近...愈来愈近!她停了下来。
已经只有一米的距离了,她伸出手触摸它,是软的,一座塔怎么会是软的呢...不对,梦里怎么会有触觉呢?她不知道,它就在这里,它告诉她,它是软和的,所以她才有这样的感觉。
紧接着,这座塔开始了剧烈的抖动,左摇右晃,前后摆动,随之而来的是尖塔表层的异变,它的表面——姑且称作表皮吧,它的表皮在不断的臌胀,一个又一个半球状的脓包附在上面,但里面应该装的是气体,因为这些大包已经撑地近乎透明了,好像沸腾的开水,气泡在不断地生成、爆裂。
很快,异变结束了,现在尖塔的表皮宛如月球的地面,坑坑洼洼、凹凸不平。
好难看,李鸣雪想,她打算离开了,也是这么付诸行动的。
可是结果却出乎意料,她摔倒在这片草地里,为什么会摔倒?她还是不知道,但她却能感受到自己的半个身子泡在草地里。
...怎么可能啊?轻微的失重感让她不安,是泥土太过黏腻吗?就算是刚下过雨的土地也不至于如此烂糊,以至于她几乎快要陷进去,陷进去,出不来了。
草叶在她身旁迅速的枯萎,以她为中心,所有有生命力的事物都在衰落着,化作泥里的养分,她想出来,可是手脚被粘连着,一点儿也抽不出来,很快,她的身旁只有黑色的土壤了。
四周很安静,她的耳朵埋进地下,听见了很古怪的声音。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声音由远及近,好像打雷,又好像植物破土而出的声音。
是新芽在生长么,她暂时忘却自身的处境,甜蜜的幻想着,好有趣。
下一秒,植物破土而出,她的幸福幻化成惊怖。
那又是一座黑色的尖塔,一瞬间内长到几米的高度。
哈?这是什么怪像......
时间没有给她思考的机会,接下来,一座又一座尖塔从土里钻出,因为太高而东倒西歪着。
李鸣雪看了半晌,忽然意识到它们的生长也在由远及近,是以她和身后的尖塔为中心。
这样的发现让她慌了,她被泥土浸泡的太过温暖舒服,使其才发现——她现在只有半个脑袋露在外面,她想把自己拔出来,可这里连着力点都没有。更令其吃惊的是,她根本感受不到手脚的存在了。
不,不可以,不可以!李鸣雪自以为是地不断拉扯着自己,却只能看着尖塔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最后一座,停在她的眼前。
呼...呼...她深沉地呼吸着,眼前的黑色尖塔密密麻麻地聚集,巨大的阴影遮住了太阳,这很方便什么东西的滋生。
劫后余生的淡淡喜悦充盈着心脏,这时李鸣雪依旧挣扎着想起身,有“人”帮了她一把。
真正的,最后一座塔——不,应当称之为肉柱的东西,拔地而起,穿过她的身体。
梦是没有痛觉的,可她就是知道自己的肚子破开了,连白花花的肠子都能看见。
她被带到七八米的高空,这时,才看见了事物的全貌。
柔软的,蠕动的,有着无数凹凸点的肉柱,不过是一群簇拥在一起的触手而已,高空万丈,她冷的颤抖。
“嗬!”李鸣雪莫名叫了一声,把自己拉回现实。她的脸上糊满汗液,眼睛也在不断涌出水分,好奇怪...不是什么血腥的场面,但就是使她产生了原始的恐惧,这份恐惧完全像是孱弱的兔子在面对捕猎者时出现的下意识的战栗,又或者是被割喉的家禽在死前喷涌而出的屎尿,出现的原因——可能只是因为这次的梦过于真实吧。
时间已经不容她反复咀嚼,李鸣雪背起背包,嘴里叼着一片吐司,匆忙坐上公交车,目的地是梧桐市江华精神专科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