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还要先哭,哪怕没有先哭,看见哥哥哭了,自己也会忍不住哭起来。
他亲戚那边的孩子都这样,所以盛怀洲才不喜欢孩子。
吵吵闹闹的,好像全天下的委屈,都给他们受了。
可周可可非但没哭,还反过来安慰她哥哥,从问话到安抚,她的表情一直很懵懂,眼神呆呆的,不知道周一鸣给她解释的那番话,她到底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安静许久,熊舒终于回了他:“可能吧,文字之外的事我怎么知道?”
只有周一鸣说的那些话,是她有印象的。
第一次写小说的作者总会犯一个毛病,表达欲太旺盛,什么都想说,又什么都说不清楚。
为此,熊舒将每句要传达给孩子的话,列了个表,画了树状图,每一句都安排了相应的故事情节。
像《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一千零一夜》。
《天鹅迷失在湖里》的第一章,她就用一句话奠定了整部小说的基调:
“别怕哭,孩子们,这是你出生就被赋予的权利。”
久到她有些记不清了,熊舒自小,就被呵斥,不许哭,有什么好哭的?
如果没有什么哭的必要,那人类何必长了泪腺这种东西。
她错失了放声大哭的机会,所以以后再没有了。
设定这个情节时,周可可还很小,是只会流口水的年纪,属于文字之外的背景板。
熊舒无从知晓她设定之外的孩子,会长成怎样的性格。
但听了刚才的对话,她有些担心,或许周可可的心理状态并不大好。
大人笔下的小孩子总会成熟些,就算是儿童读物的作品,也不免带些大人的眼光。
再在情节的安排下,让他们经历些什么事情,一定会长成远超同龄人的心性。
就像《芬奇》里的那句话:“我知道你昨天才诞生,但你现在该长大了。”
她用文字,逼迫了两个本该纯真的孩子,去长大。
熊舒成了松树,这是主神的惩罚,没有心跳,她却感觉自己整根树干都在收缩、膨胀,像一颗受了伤在颤抖的心脏。
她调整好情绪,思考良久:“老板……你能帮可可找个心理医生吗?”
“当然能,熊舒,我很愿意带可可去看心理医生,”没理由拒绝,为孩子、为熊舒、为他自己,“但我现在是只松鼠。”
“……还是粉色的。”
他察觉到熊舒不太对劲的情绪,尝试着缓和僵硬的气氛。
在变成松鼠之前,盛怀洲是个霸总,凡事都以他自己为先,还没去安慰过别人。
这种开玩笑的安慰方式算是投机取巧了。
熊舒听得出来,现在的情况,谁都不好情绪崩溃,她强打起精神来:“嗯,还是只被关在垃圾桶里的粉色耗子。”
啧。
哪壶不开提哪壶。
两个孩子对话很清楚,盛怀洲倒是不再纠结被吃的事情了,望向熊舒问:“我们现在这样,怎么冒充他们父母?”
别说外型了,甚至是语言不通。
要是换成喜欢拿放大镜烧蚂蚁的那种孩子,他可能早就连毛都没有了,关在垃圾篓里反而是最好的情况。
只能说他跟熊舒穿书之前,把事情想得太好了,以为冒充孩子父母很简单,结果连一句像样的话都说不上。
“我不知道。”熊舒坦诚地告诉他。
“嗯,然后呢?”
“就不知道啊,没有然后。”
盛怀洲的爪子快把垃圾篓的格子攥弯了,“正常剧情不都是‘不知道’以后,说一个‘但是’吗?你的但是呢?”
熊舒甩甩树枝:“我这里没有但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船到桥头自然直;既来之,则安之,都是熊舒的人生准则。
任凭盛怀洲怎样大呼小叫都再没把熊舒叫得搭理他。
在收留他那半个月里,她总是“老板”“老板”的叫得甜,实际上没一个地方把他当老板了的。
她有些时候还故意把他扔回别墅里,让他的宠物松鼠追着他跑。
盛怀洲跌坐在垃圾篓下,从来没有感受过像今天这样的,深深的无力感。
他好歹是一个当总的人啊……
“哥哥,”周可可捂着哥哥的眼睛,闷闷道,“那只松鼠又在叫了,好吵。”
周一鸣哭过后,不好意思地揉揉自己的眼睛,拉着妹妹的手,放在两掌之间揉搓,“可可不喜欢吗?不想养一只松鼠吗?”
他从来没见过粉色的松鼠,爷爷也没给他讲过,这样稀奇可爱的动物,他本来打算养起来,给可可玩。
“不要,它吵,书上还说它长虫!”
可可因为摘白菜冰凉的手被哥哥搓热,热得有些痒,哥哥的手总是有点毛毛剌剌的感觉,她被搓得咯咯笑,“哥哥哥哥哥哥——”
她像只小鸡一样唤他,抽出手。
周一鸣笑着,又去搓她的脸:“怎么啦?怎么啦?怎么啦?”
“唔——”可可嘟着嘴,“我们一会儿把它,把它放了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