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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承和岂能看不透陈训周的心思,不过叶莺进院仆妇拿走她身上的大氅时,他还是惊诧陈训周的胆大。但他仅垂下眼眸视若无睹,能让景珩放下便可,景珩应明白,明婳那么骄矜的姑娘,是绝做不出这样的事。

景珩语气不悦,张承和只当没听到:“殿下,这儿没有女侍,没有合适衣裳”。

见屋里没动静,又问道:“奴才让人去陈大人家眷那儿取些衣裳来?”

“去取”,景珩冷声。

屋内。

薄如蝉翼的长袍挂在叶莺身上形同虚设。她的手不知该放哪里,不管放哪儿上下总有遮不住的地方,只能把头深深埋于胸前。

她站在门口,夜晚凉风吹拂着她近乎透明的长袍衽裾,冷得她抖个不停。

做人鱼肉的感觉不好受,在山匪窝时有仲离叶灵护佑,她从未受过这般羞辱,但叶灵这会儿有伤,还指望着自己的庇护,无论如何她也得咬牙坚持。

叶莺在心里不停给自己鼓劲,景珩先前没有取她性命,又不近女色,这会儿看一看也没什么实质损失,他与自己熟识,叶灵说是跟着老信王在北地学了两年军事,并未有过什么纠葛,或许他见到一个相似的人有些好奇,叶莺安慰自己,他即将离开相州,到时情势就会大有好转。

她埋首颤抖兀自想着心思,眼前突然一黑,一件又软又轻的衣袍倏地落在她头顶,罩住她大半个身子,淡淡雪松香围绕着她,清新冷冽。

叶莺拉下头顶的衣袍,一件祥云纹浮光锦男式中衣,给她穿?她垂首把中衣拿在手中看着,犹豫不动。

耳畔传来景珩声音,平淡不含情绪:“穿上,过来”。

叶莺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抖索着穿上景珩的中衣,衣裳于她实在宽大,但好歹关键部位都在中衣之下,刚刚屈辱羞赧拘谨万分的心情稍稍缓解。

她往景珩方向前进一步便止步不行,埋首站立。

离景珩坐着的太师椅尚远,他似乎没有注意她的违逆,看着她的脸命令道:“看着本王,孤有话问你”。

叶莺缓缓抬头。

他身上仍是那件绀青灵鹫纹锦袍,大概是刚刚给她衣裳蔽体,虽他一脸冷漠模样,这会儿叶莺看过去,那股冥界阎罗气质淡了不少。

他的目光一寸寸检视着她,叶莺和他对视了一瞬,威权压制的感觉让她迅速垂下眼眸,虽然脸仍向着他。

审问刑录上的记载已经非常详尽,但景珩还是想亲自问。

“年纪几何?”

“十九”。

“丈夫姓名,年纪几何?哪里人士?”

“齐伯野,去岁秀山村遇袭时为流寇所害,永和县秀山村人”。

他随意问了几句,眼睛一瞬不瞬地观察着她脸上身上每一处微小变化。

叶莺的回答和刑录上分毫不差,景珩亦未端详出异样迹象,他顿了片刻,又问:“你不识字?”

审问刑录上没有一个叶莺的签名,都是十字押和手指印。

“奴婢未曾念书”。

“会射箭骑马吗?”

“奴婢不会”。

“那你会什么?”

“奴婢会洗衣做饭,寻常村妇会的那些”。

中衣里细胳膊隐隐约约,近似透明的长袍下竹竿般细腿倒是一览无余,景珩很难想像如此弱不禁风的人在硕大灶台前拿着笨重锅铲或者烧火棍的情形。

目光移向她的手,不合适的中衣衣袖下只漏出了白皙细嫩指尖,指甲干净,甲面光滑整洁,哪是常年干活的村妇之手。

“会洗衣做饭?”景珩盯着叶莺的脸意味深长重复了一遍。

叶莺始终垂眸,并未看到景珩目光中的怀疑,她轻轻应了一声:“是”。

“知道欺骗本王的后果?”景珩突然声色俱厉:“在本王面前说谎的人都已尸骨无存”。

叶莺本就如履薄冰,不知哪句话触了景珩的逆鳞,吓得连声道:“奴婢没有,奴婢没有”,便要跪在地上。

她刚屈了身体,下颚便被一只手攥住,景珩如鬼魅般移到她的面前卡住她。

叶莺浑身动弹不得,被迫抬头看他。如此近距离,目光如有实质,尖刀般剜向自己,似要剜穿她的心,翻看里面的东西。

有那么一瞬,叶莺感到庆幸,庆幸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不需要在景珩面前刻意遮掩什么,否则他定能剜出点东西。

他的目光要杀人,叶莺感到自己的脖子下一刻就会被阎罗王掐断,她抬手拉住景珩的衣袖,哭着央求:“奴婢没有,殿下饶命,奴婢不想死,不要杀我”。

她眼睛睁得滚圆,眼眸如清澈溪水,一眼见底,全是无辜。溪水潺潺,泪珠如断线珍珠一滴滴从眼角滚落。

景珩有些晃神。

间隔如此贴近,能感受到她急迫呼吸,她的脸如此像,若不是额间少了颗红痣,他就以为是她。

可她的表情,她的话语,没有一处相似。

景珩想像不出明婳眼中带泪的模样,印象里明婳从未哭过,或笑或俏或嗔怪或生气或不屑,唯独没有伤心哭泣。

可她在生命最后时光,有没有害怕,是不是也如面前的人一般,眼泪淌个不停,央求着谁饶自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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