喷头涌出猖狂的水流,逼仄的空间里热气腾腾。
她习惯把水温调高,直至蒸腾的水汽完全掩盖住女浴里那面该死的镜子。
小鬼眼瞳漆黑,目光有意避开一切身体倒影的地方,这样内心那股厌恶感......便可以跟着花洒落下的水流,钻入深不见底的肮脏水道。
十二岁,她开始意识到自己与这里大多数“武器”不同。即使目光想逃离微微隆起的胸部,她依然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迎接着一场巨大的变革。
她手足无措,仿佛这变革可以摧毁她在炼狱中生存下去的生命力。
没有人可以解救她。
“东谷镇芍药街,邬冶。邬、冶。”
她在内心默念了两遍旧名,确保自己最不想发生的事情......还尚未发生。陷在思索中的人儿似乎被打断了思绪,邬冶抬手关掉喷洒,忽而转头:
“再看?!”
湿发垂在眼前,遮去那双眼皮半垂的漆黑瞳眸。两道阴郁的目光穿越水雾,狠戾烙印在那双多盯了自己几秒的眼睛上。
浴室里□□的另一名女身武器赶忙把视线移开,在那一声“问候”中骨寒毛竖。
“警告过你,”毒针把她推搡向远处角落,压低耳语,“别盯着她身体!”
邬冶迅速扯过浴巾披上,将□□的皮肤遮盖起。已经很久没有新女身武器活着升级到锻造武器层了,有人在这里让她很烦躁。
邬冶懒得擦干头发,她光脚拖着水渍,一步一步踏出浴室。浴巾下的腰腹、肩膀和手臂上皆是伤疤愈合的印迹。新生的粉嫩皮肉还未和原有的皮肤完全融并,化作三五道浅淡的刀口残伤,裂在这具年幼躯体四处。
疼痛伴随着刺痒。她已经习惯了。
邬冶快速套上略微松垮的训练服,蹬上黑靴,将裤腿扎进靴筒中,系紧绑绳。灰色训练服后背和胸前左侧均印着编号:
12K。
“12K银幽子,一刻钟后,兵器仓报道。”腕表里传来声音。
作为一个锻造期武器,她在这里被叫做“12K”或者“银幽子”。而雪挲人总习惯在传达指令的时候,连起来称呼她。
“是,大人。”邬冶声音略嘶哑,面无表情地回应道。接着活动了一下左手腕,上面嵌着一块黑色钛合金方形表盘,没有腕带,表盘狰狞地嵌在了还在发育的肉皮之上。那是武器的通讯仪。
邬冶走出女浴,步行过灰白的岩层长廊,将一截崭新的绷带熟练地一圈圈缠绕在手臂。最后,她停在了这五年来每日饮餐的地方——一所热闹的、激烈的、堪称排山倒海气吞山河的“与众不同”的食堂。
数百少年列队于此。矮小纤瘦的邬冶挤在其间,像是夹杂在密密麻麻遮天大树下随风乱倒的小草。黑压压的影子没住了她阴沉的眼睛,犹如藏起骇浪的寂静深海。随着上空十声倒计时结束的一瞬......四五百身影霎时化作利箭!
跃起、奔涌、推拉、撕扯......殴打。
抢夺。
诺大的空间内没有一扇窗户,头顶数排长明灯冰冷地亮着,一面巨型玻璃墙将食品区和用餐区分割开来。食品区的数量只够七成锻造武器抢到餐食。而在用餐区,那些吃不饱的强壮家伙随时会对看上去好欺负的武器进行二次夺食。
所以锻造武器层的食堂永远是热闹的,一哄而上的群战后,用不了几分钟,食品区便一粒米都不剩,干净的像被秃鹫分食残渣后的无人区,只留下搏斗的血渍。
冲出去的数百壮硕少年终于松开一线空间,让灯光破入队尾,打在邬冶半张脸上,黑暗中的另半完全隐去。只留下一只乌碳眼睛,平静抬起,以不紧不慢的步速......迎上前去。
......
邬冶带着她的蛋饼和牛奶溜到用餐区最角落的位置里,她不想招来麻烦,今天锻造师萨里尔没预留多少吃饭时间。她也不想迟到——因为那意味着邬冶绝不想面对的惩罚。
无意间,她注意到方才不久前浴室遇到的那个女孩,正被玻璃墙无情地隔在用餐区外。女孩脸上挂着淤青,迎接着锻造武器层第一天的“礼物”。
她认出了邬冶,贴着玻璃,投来惊讶又祈求的目光。
邬冶低下头,专注起自己的牛奶和蛋饼。
这是一个总要学会自食其力的地方。
“这小子抢到了牛奶。”一个肌肉健硕的黑发武器端着一盘笼包,引领其他两个高个男孩一起盯向邬冶的杯子。
蛋饼撑得邬冶腮帮子鼓鼓囊囊,她有些懒散地掀起眼皮,秒速扫过几人训练服前胸的编号。
67C、9N、10N。今年的新人还真是多。
67C看起来像个强壮的成年人,但邬冶知道他实际年龄不会超过十五岁,这是“初炼武器”进阶为“锻造武器”的年龄上限。
“可我们已经有马肉包了。”9N困惑地说。
“白痴!自从进入锻造期,我已经三天没喝到什么像样的东西了。过去把他的食物抢过来!”
招惹来关注并非没有缘由。很少有武器能在用餐区喝到牛奶,混战抢夺时,食品区所有被故意放在敞口杯中的乳饮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