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举人有功名在身,不用跪,上了公堂埋头一句话不吭。
这正是陈臻云方才偷偷交代的应对之法,因为她知道父亲是没法像她似得爱演的,还是装聋作哑为好。
果就见县令没辙,转而来盘问陈臻云。
陈臻云在堂下跪得端正,县令问什么答什么,只绝口不认有罪。
公堂外百姓人头攒动,交头接耳议论,都在好奇,到底是什么书、这书有何奇特,为何闹到公堂来了。
县令耐心快要告罄:“罪证就在这里,尔等刁民,不招也得招!”
陈臻云抬头睁大双眼,茫然无辜道:“民女仍是不明白,想问我父女究竟所犯何罪?”
衙役递上书册,县令指着书:“私藏逆贼禁书《溪崖集》。你们早些认罪认罚,本官念你们初犯,还从轻发落。否则往重了说,保不准你们就是逆贼余党,也在意图谋反。”
陈臻云皱眉作出思索不解的样子:“那坊间还在流传逆贼词作,那些传唱之人岂不是都要抓起来?”
县令朝北拱手:“圣上宽宏大量,崇尚文治,不兴字祸,其他不予追究,只这《溪崖集》藏有谋逆的密语,罪无可赦。”
“冤枉!”陈臻云立即抓住重点,“大人既往英明,怎会听这种捕风捉影的传言?我家的《溪崖集》根本没有什么密语!”
“好一个信口雌黄,”县令哼笑,“师爷,翻出密语给她看,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县丞应声,拿着书走上前来,翻开第一篇指着页尾最后的字:“你说这是什么字?”
陈臻云瞥一眼:“赵。”
县丞又将书翻到第二篇,指着倒数第二个字,陈臻云继续念出:“二。”
“你自己也看见了,这密语直指圣上,大逆不道!”县丞横眉竖眼,“第三篇最末第三字、第四篇最末第四字,以此类推,就是那密语,你还有什么话说?!”
赵氏江山历经三代,的确传至二皇子,人们私下议论,也的确会以“赵二 ”指代圣上。
刚读出“赵二”两字,陈臻云就遭断喝,不再让看下去,毕竟当堂说出那密语,恐怕在场的都要掉脑袋。
“原来是这样读么?”陈臻云假装才知道,笑了,“家翁在世时酷爱搜集韩逆贼作品,很多人都知道,但谁能料到那斯竟然谋逆。家翁痛心不已,响应诏令,将韩逆贼作品全都毁弃。残存这本改版《溪崖集》作反例,教诲我们要忠君报国。所以我家根本就没有逆书密语那种东西。不信,您大可以自己读下去。”
“不见棺材不落泪!”县丞猛翻地翻到第三篇去看,却突然愣住了。
县丞捧着《溪崖集》一连翻下去,又反复翻看核对篇目数,以为自己弄错了。
县令见他翻个不停,皱眉:“师爷,你磨蹭什么?”
县丞茫然,上前跟县令小声汇报。
县令听完挑眉,接过书册自己亲手一阵翻看,脸色一阵茫然变换。
陈臻云跪在堂下低头忍笑。昨天父亲指给她看了,密语是“赵二逆贼,弑兄得位,拥立文晟,国运恒昌”。
但已被他们改成“赵二圣明,奉天得位,拥立文君,国运恒昌”。
当今皇帝强调文德,称他为“文君”正好歌颂他崇尚文治。并且这些改掉的篇目,前后文仍然通顺、书页完整,找不出刻意改字的痕迹,好像原书就是如此。
父亲这么多年攻读备考,改改文章字句还是不在话下的。而她,则连夜排了字模,重印书页,拆了线装换好书页后,按原订孔重新装订回去,一本教诲后人的“改版”《溪崖集》就诞生了。
县丞和县令大眼瞪小眼,手足无措的样子,陈臻云知道,自己与父亲的合作,成功了!
但陈臻云明白这时候必须得给个台阶才能下,否则就算他们有理,让大人当堂丢面子,横竖都得吃苦头。
“大人,我陈家诗书传家,向来安分守己,不知是谁向您诬告,那人真是险恶至极!”
“对对对!”县丞一拍脑门,“告发者怎没搞清楚就胡乱告发?徐志谦人呢?!”
徐志谦原本站在公堂外看热闹,见衙役向自己走来,顿时愣在当场。
徐志谦被架到堂中,立即就跪下了,连连向县令告饶,眼睛却直往县丞那边瞟。
县令深深看了县丞一眼,县丞低头直抹汗。
眼看逆书案成了闹剧,县令的脸色黑沉,愈发不耐烦地喝问徐志谦。
徐志谦求来《溪崖集》反复翻看,整一个有苦说不出,听到县令判他诬告,罚十大板子,脸色“唰”地白了:“大人饶命啊!大人!”
衙役二话没说,将人拖到偏厅去打板子。
见有人挨板子,堂外围观的百姓哄声叫好。
“大人,”陈臻云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堂上,“徐老板图谋我家藏书,所以蓄意诬告,搜查时损毁我家藏书十数册,于我等清贫人家也是比不小的损失,是不是也该赔偿呢?”
徐志谦在偏厅被打得哇哇乱叫,挣扎插嘴:“冤枉啊大人!我真的是看到逆书,响应禁书令,完全出于公心啊!”
公心?县令别开脸去,很想翻白眼的样子。
陈臻云见状,不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