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所在的位置,就听见电话那边嘟嘟嘟地又断了线。
她将手机举高,右上角的信号源处依旧是空白,摇晃着手机四处寻找了一圈,还是无济于事,她终于选择放弃,放下了已经举得酸疼的胳膊。
昨夜担惊受怕没有闭眼,到这时才生出困顿之意,眼皮仿佛在打架,她支撑不住,坐在帐篷里靠在思琪肩上迷瞪了一会儿。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半梦半醒间,好像听见思琪的惊呼声,她眉头紧锁,头疼得一抽一抽的,只觉得思琪像一只聒噪的知了,在耳边哇啦哇啦叫个不停。
努力睁开眼睛,明明是寒冷的冬日,她却觉得自己好像被架在火上烤一样,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热气顺着嘴角蔓延而出,费尽力气终于听清楚思琪说的话:你发烧了,必须要去医院。
发烧?谁发烧了?是她吗,怎么可能,她刚才睡觉前明明还好好的,只是伤口稍稍有些疼而已,忍一忍总能过去的。以前拍戏又不是没有受过伤,她从来都不是娇气的人。
焦娇急得跳脚,左右问了一大圈,还好民宿老板是个热心肠的人,他愿意把自己的车子借给她们。焦娇感激不尽,又跟老板借了些钱,和思琪半拖半抱将褚婉阁弄上车去。
她胳膊还有些疼,开车的重任自然落在了思琪身上,坐在副驾驶位里,时不时地回头观察一下后座人的状况——面颊因为高烧而生出不正常的红晕,此刻双眼紧闭靠在座椅里,犹如白纸一般的面色,纤弱到极致。
她回头,忍不住自嘲,“还好上大学的时候喜欢看日漫,一时兴起跟着自学了段时间日语,能应付简单的日常交流,没想到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果然种下的因都会结出果。”
思琪回答她,“我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焦娇被她的心态感染,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沉重的心情终于松懈了一点,“你说得对,灾难过后,必有福报。”
医院里到处都是因为昨晚的地震而受伤的患者,满目疮痍,哀嚎不断。医生和护士个个都步履匆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落脚的座位,思琪赶快扶着褚婉阁坐下。
大厅里挂着一块显示屏,此刻正在直播灾情发生的第一线,残垣断壁的画面里,消防员们带着警犬正在全力搜救伤者,救灾物资也在紧急运送往一线。而震中的位置距离她们所在的札幌,不过几十公里。
画面一转,变成了海边的实况直播,地震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更为可怕的海啸。
新闻里滚动循环播放政府刚刚下达的关于停工停学的最新通知,工作人员一遍又一遍地不厌其烦地劝说沿海地区的民众和游客,尽快离开海岸线。
所有的一切,无不在诉说着灾难的无情。
等待是焦灼的,可医院人力不够,还有更多比自己伤更重的人更需要救治,所以她们只能默默地等着。期间思琪去外面的药店买到了退烧药,让褚婉阁先行服下。
周围环境嘈杂,思琪撕开包装袋,递给她一块压缩饼干,“先将就着垫垫肚子。”
褚婉阁摆摆手推开,她什么也吃不下。
“那也要喝点水。”说着,思琪扭开了矿泉水瓶,递给她。她们的三瓶水,被她一个人就喝掉了两瓶,这是最后一瓶了。思琪说她在发烧,一定要多喝水。
“你们也喝点。”她拒绝了思琪的好意,将水瓶推了回去。退烧药在慢慢发挥着作用,她就像是在蒸桑拿,身处云雾之中,整个人晕晕沉沉的,但是汗水却不停地从每一个毛孔里往外钻,带着身体里的热意。
背上汗津津的,她正觉得极度不适时,面前突然伸过来一只白色的保温杯,她觉得有些眼熟,和家里她常用的那只好像很相似。
再定睛细看,何止是相似,简直是一模一样,因为她在杯子口处的相同位置看到了上次不小心掉地上摔出来的一小块凹痕。
心跳如雷,她的目光停留在握着杯子的那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冷白色的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无名指根处还有一枚银色的素圈戒指。
那枚戒指,她也有一枚女款,只是因为工作原因,从来都没有戴过,一直放在首饰盒的深处。
藏了许久的委屈好像突然就找到了决堤的理由,喉间哽咽,她顺着手指的视线抬起头,看到因为一路舟车劳顿而神色疲惫的男人那张熟悉的清冷面容时,终于潸然泪下。
他就像是天神降临一般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在她过去二十六年的岁月里,从未有过哪一刻如现在这般,让她突然生出一个怀疑的念头——他眼眸里的紧张无可置疑,是不是预示着她从一开始就错了,他们的婚姻关系里,其实是有感情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