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今晚的接风宴,整个宫里上上下下大动干戈,阵仗大的令人发指,连天边路过的鸟雀都得被塞两把喜食。
也是托这宴席的福,春生今日去尚食局难得不是被冷言冷语赶出去的,还能带回几样时新的菜品。
春生踩着满地积雪,捧着食盒一路小跑回了折桂轩,一只脚刚跨进内殿便没忍住喊道:“殿下!今日咱可有好东西吃了!”
榻上的郎君不紧不慢的灸茶碾末,即使殿内炉火生的极旺仍披着厚重的长袍正襟安坐,眼都没抬一下,温声道:“如今已是天寒地冻,何必再去受人冷眼。”
“殿下身子不好,自然要多吃些好的补补,奴受些冷眼算什么。”
闻言郎君唇角弯了几分,只是笑意却未达眼底:“皇后殿下心地仁善,吃穿用度上从没短了折桂轩,补药月俸也从没少过,就算没有这几样小菜,哪里就能饿死我了。”
“所谓食补嘛,吃食好些总是好的。”
春生憨厚的笑了笑,手脚麻利的在一旁布好了碗筷:“而且殿下有所不知,今日是谢小将军的庆功宴,尚食局忙着呢,分不出空闲为难奴一个小内侍的。”
徐徐落入盏中的茶汤一顿,郎君眼帘微掀,抬眸看向窗外。
正对着的红墙根下,几棵桂树瑟瑟飘摇,绕过树梢隐约能听见钟鼓乐声,此时暮色半掩宫闱,远处灯火通明,是一场无关大体的热闹。
“原来如此,怪道这般喧闹。”
容涯偏过头,看着春生轻笑道:“你今日这趟,怕是要白跑了。”
谢远舟赶到麟德殿的时候,巫族世子与使臣早已落座,满朝公卿基本也都来全了,于是她毫不意外的接受了众人的注视。
满朝公卿皆不约而同的是一副“早就猜到了”的表情,只不过顾忌着大殿另一侧无声观察着的巫族使臣们,并没有像往常一般开口就骂。
离得近些的几位大臣眼不见为净的把头扭到另一边,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脸上明晃晃的摆着未出口的“成何体统”四字。
谢远舟也不在意,熟视无睹的径直走到韩霜降身边坐下。
“怎么就你一个人?”韩霜降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她身后。
提起这个,谢远舟一言难尽的摆了摆手,转移了话题:“恒之呢?”
“自然是在巫族使臣旁边。”
谢远舟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一眼便看见正与巫族使臣交谈着什么的傅一,一如既往的穿着活像是铁衣般的朝服,连随着动作皱起的褶皱都被他叠的道道分明、整整齐齐,严谨的一丝不苟。
谢远舟牙疼似的“啧”了一声,眯起的桃花眼里满是感慨:“看这朝服给他折腾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呢。”
韩霜降无言的看了她一眼:“自我朝建立以来巫族首次投降称臣,甚至主动送世子进京为质,这必定是将载入史册大书特书的大事,满朝文武也就只有你这么淡定。”
“不过话说回来,对面那帮人那么虎视眈眈的,你真的一点不担心啊?”
“不过就是一帮手下败将,有什么好担心的。”
谢远舟好整以暇的伸了个懒腰,眼角眉梢尽是少年傲气,全然没把对面不知憋着什么坏水的巫族使臣放在眼里:“反正叔父说了,今晚随便我干什么,有他给我兜底。”
韩霜降眉间微皱,悬着的心又提了几分:“话是这么说,可到底今日明面上还是给巫族世子接风,你多少注意些分寸,别真的撕破脸了,到时候不仅不好收场,朝中诸公少不得也要参你个目无礼法。”
“诶诶,知道了知道了。”谢远舟漫不经心的敷衍了几句,随手摸了个绿李啃得津津有味。
韩霜降不放心的皱着眉,试图制止谢远舟稍后大闹麟德殿脚踩巫族人的想法,却被她一句话给生生堵了回去。
“闭嘴吧,你家老爷子白眼都快翻进天灵盖了,你不也照样坐得住,还好意思数落我。”
“……”
韩霜降颇为心虚的抬眼看向斜前方明显不想承认自己有个儿子的韩尚书,心里盘算着晚上回去该怎么负荆请罪才不会被逐出家门,一时也没心思再跟谢远舟讪牙闲嗑。
谢远舟如愿以偿落了个清净,乐不可支的伸手在桌案上的果盘里又抓了几颗葡萄,正要往嘴里送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高宣。
“三皇子到!”
话音未落,方才还算热闹的大殿立时鸦雀无声,殿内忽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中,众朝臣齐刷刷的看向声源处,有人讶异,有人疑惑,神色复杂各异。
三皇子容涯算是一个被整座京城故意遗忘的名人。
人人皆知当今陛下与皇后青梅竹马恩爱无双,自登基以来后宫从未有过第二人。而康顺帝向来暴躁易怒,轻易也没什么不长眼的敢动些不该有的歪心思。
然而“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总有那么几个不信邪的铤而走险,当然结局皆是惨不忍睹,全因皇后慈悲才没连累九族。
不成想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十几年前,当时身为宫官贴身侍奉皇后的容涯生母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怀上了他,甚至想方设法的一直瞒了包括皇后在内的所有人近七个月。
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