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帝得知勃然大怒,险些在满院宫人面前亲自上手将她剥皮抽筋,好悬被皇后拦下来,最后被打了个半死又灌了堕胎药扔进冷宫自生自灭,自此之后十余年都再没人敢效仿。
大概是那时太过拼命的想要活下去,以致透支了他仅有的一切,之后的十余年里容涯的身体一直不好。
再后来,二皇子早殇,没多久容涯生母也死在了冷宫,也许是皇后思念幼子,又或是罪人已死而稚子无辜,不久后容涯便以三皇子的身份被接出了冷宫。
不过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看得出来,康顺帝对他厌恶至极,明面上他是身份尊贵的大晏三皇子,可实际说不准何时就会以什么由头“寿终正寝”,自然没人敢去触这个霉头。
大抵容涯自己也清楚,所以向来都是安安分分的待在折桂轩,从不去康顺帝面前碍眼,倒也有惊无险的长成了如今这般温润如玉的君子摸样。
只是今次不知为何,竟无端出现在了这。
巫族使臣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众人的反应,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容涯却像是完全没注意到这些,眼眸微垂,神情安然自若,被春生虚扶着步入殿中,身姿如弱柳扶风,难掩矜贵。
紧跟在他身旁的春生从未见过这种场面,强忍住环顾四周的冲动,极小声的问:““殿下,圣人从未在这种宴席上传召过你,这回莫不是……”
“慎言。”
即将落座前,容涯像是有些痛苦似的蹙眉掩唇咳了几声,脸色更显苍白。
众朝臣像是这时才反应过来一样,齐齐起身向容涯行礼道:“臣见过三殿下。”
只有坐在他下首的谢远舟纹丝不动,眉间紧皱似是厌恶般看着他,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容涯平静回礼,微掀衣袍落座。
巫族使臣若有所思的看着谢远舟,心想:莫不是真如传闻中说的那样,谢远舟恨屋及乌对这个三殿下厌恶至极?
谢远舟对于众人的心思一无所知,她默默把手里的葡萄放回去,整了整衣衫,端坐如松,一直到康顺帝携皇后终于姗姗来迟。
一本正经到韩霜降一度以为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频频看向她,更忧心了。
容德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下首正襟危坐的众人,看见容涯身上厚重的披风时下意识皱了皱眉,面有不虞道:“怎么,皇后送去那么多药身子还不见好么,在殿内竟还要穿这般厚的冬衣御寒。”
这番话一出,众人的视线便齐齐落在前方的容涯身上。
韩霜降则似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对面同样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甚至带着羃篱的巫族世子,总觉得这话像是另指他人。
容涯轻咳几声,平静的站起身:“回陛下,近日风寒露重,儿确有不适,不过感念皇后殿下照拂,已好了许多。”
说罢,他作势欲解披风,却咳得愈发厉害,哪见得半分像是“好了许多”的样子。
高台上叶晚蕙眉间微蹙,还是没忍住提前在案下按住容德,出言“主持公道”:“既然身子尚未大好便不必勉强,早些回去休息吧。”
“且慢!”
未等容涯应声,谢远舟一巴掌拍开试图做最后挣扎的韩霜降,猛地站起身,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殿下,今日三皇子难得出席,想必也是愿意给本将军……和世子使臣一个面子,可现下宴席未开便急着要走,怕是不妥吧?”
闻言,容德立刻会意,接话道:“永安说的是,今日是给姑射军和南疆接风,你既难得来一趟便多坐一会。”
“来人,给三皇子多加几个火炉。”
“一切听陛下安排。”容涯眼帘低垂,顺从的坐回去。
叶晚蕙无奈的瞪了容德一眼,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见状,谢远舟无声在心底松了口气。
下一秒,她转身直直望向巫族世子,一扫先前懒散的做派,长眉微挑:“不过敢问世子,这一路上你头戴羃篱,身披狐裘,将自己裹得如此严实,莫不是也如三皇子般先天体弱?”
巫族人完全没料到谢远舟竟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单刀直入的找茬,一时被她这个猝不及防的回马枪问住了。
沙代勒站起身,操着一口生硬的大晏官话谨慎又恭敬地回道:“回将军,当年世子诞生之时并未满月,故而先天不足,确是体弱,万不可受寒。”
“是吗?”谢远舟眯缝了下眼,唇角勾起一丝嘲弄的弧度,“那世子又为何这一路都带着羃篱?莫不是这先天不足除了不能见风受寒以外,连人也见不得了?”
“将军有所不知,”沙代勒暗自咬牙,面上仍是不慌不忙的搬出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应对道,“世子不仅是吾族最小的王子,更是吾族下一任司天祈,故而在成年继位之前绝不可见生人。”
“此乃吾族祖训,将军驻守南疆多年,想必应该听说过。”
谢远舟颇为意外的挑眉,意味深长的与傅一对了个眼色:“距本将军所知司天祈乃是巫族掌祭祀与礼法之人,身份最为尊贵,巫族竟也愿意送入我朝为质?”
“当然。”
沙代勒昂首挺胸道:“吾族诚心与大晏休战,自然会拿出足够的诚意。”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