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已至,露水浸润了整个江平城,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成为破晓中受伤的青年天然的掩护。
青年的肩头和手臂上的伤已经模糊,疼痛蚕食着他的意识,但他不能停,因为身后的尾巴还在缠着自己。
以目前的情况,自己很难走到接头地点,好在周围的环境他是熟悉的,如果运气好,可以在这里脱身。
借着百曲坊复杂的街巷,青年甩开了身后的苍蝇。东方破晓,最后的一丝清明同黑夜一起耗尽,青年支撑不住,倒在了巷子深处一户人家的门口。
如往常一样,程铭昕早早的起床洗漱,三口并作两口地吃完早饭准备出门。
程铭昕父母早逝,和跛脚的外婆相依为命,尽管生活过得拮据辛苦,外婆还是坚持让程铭昕接受新思想,新教育。三年前她考进江平师范学校学习文学,这是江平最好的新式学校之一。程铭昕明白外婆的苦心,成绩名列前茅的同时,课后也时常寻些零工补贴家用。
就在大门推开的那一刻,一团黑影歪倒在程铭昕的脚边,吓得程铭昕发出一声惊呼。
“昕昕,怎么了?”外婆跌跌撞撞的朝门口走来。
程铭昕俯下身子,小心地拍了拍倒在地上的青年,轻呼了两声,却没有反应。
看清青年身上的血迹和伤口,她小心翼翼的将手指放到青年颈侧。好在她感受到了脉搏。
“这是谁家孩子?怎么了这是?”
“不知道。这人受了伤,许是失血晕倒在咱家门口了。”
当今世道混乱,各方势力盘踞在江平,除了达官贵胄,百姓无不谨小慎微地挨着日子,生怕沾染上麻烦变故。可眼下人命关天,程铭昕还是决定施以援手。
“外婆,咱们先把人挪进屋吧。”
抬起高过自己一头的青年并不容易,还要时刻注意对方的伤口,这让婆孙俩好一番折腾。不知道是体位的变化还是牵扯到了伤口,青年似乎恢复了一点意识,程铭昕趁机唤了两声,却还是没有回应。
就在处理伤口时,青年再次恢复了短暂的意识,她察觉到青年似乎在说些什么,便凑近耳朵仔细分辨。
“口袋……,毓……明……诊所……”
青年将“毓明诊所”反复了两次后又没了意识。在青年大衣口袋里,程铭昕摸到了一只钢笔。而那家“毓明诊所”她是知道的,将伤口简单的处理完,程铭昕决定去那看看。
“那孩子怎么样?”在厨房烧水的外婆看到程铭昕过来,问到。
“伤口已经简单包扎了过了。外婆,我去请大夫,如果在我回来之前有人敲门,无论是谁都不要出声。”
救死扶伤是心中有义,但这终究是个来路不明的人,程铭昕必须要再三小心。
外婆听出了话中的弦外之音,“我知道,你也要小心些。”
毓明诊所就在程铭昕上学的路上,走到一半,就迎上了同路的陆祈宁。
“铭昕你今日怎么出来的这么晚?”
“抱歉,祈宁,今天可能要让你帮我请一天假了。”
“怎么了?是你外婆病了吗?”
程铭昕摇摇头,“具体原因我现在不方便告诉你,你只说是我家中有急事需要处理便好,拜托了。”
陆祈宁瞧着她着急,又想着她做事从来都是有分寸的,没多问什么便答应了下来。
没了后顾之忧,程铭昕紧赶慢赶地赶去了毓明诊所,可紧闭的门窗让她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平日里全天有人值班的诊所,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关门了?
青年的伤耽误不得,程铭昕抬头看了又看,正欲离开之时,她看到了二楼一闪而过的人影——诊所中有人。
那人即便意识模糊也反复提到这家诊所,想必是有联系的,就算是自己多心,能请到位大夫也是好的。程铭昕想着,敲起了诊所的门。
门被打开了一条缝,是一位护士,看上去像是一宿没睡,“姑娘抱歉,我们今天不出诊。”说罢那护士就要关门。
程铭昕眼疾手快地按住了门,“请等一下,是一位年轻的先生,他受了伤,在有意识的时候反复提到这里,我才来的。”
“年轻的先生?”护士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看起来像是这里的医生,“他什么样子?”
“眉目清秀,穿着一身深咖色西装,”说着她将青年口袋中的钢笔拿出,“还有,这是他的钢笔。”
见到程铭昕拿出的钢笔,男人立马将程铭昕迎了进去。
“姑娘,你说的那位年轻的先生,现在在哪?”
“现下在我家。”
“他伤的如何?”还没等那位医生开口,刚刚那位开门的护士便焦急地问到。
“左肩和左臂上有弹药伤,右腿小腿上也有擦伤。我给他做了简单的包扎,但终究条件有限。”
程铭昕的话音刚落下,那护士便急匆匆的跑去了清创室。
“映雪!”那大夫见叫不住她,转而对程铭昕说,“姑娘稍等,我们这就随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