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今夜会留在这。”这人回味着她脖子上的余温,如果方才再用力一些,狠狠一折,她乱七八糟说得那些也就听不到了。
李与尘一手扶住脖颈,太子为何总是这样,在她一意孤行,用尽力气的时候一步步躲开自己,可又在她记起自己的心意,正要奔向新生的时候蓦地拦截她,顺遂她上一刻的要求。
“臣妾叫人预备东西。”这声音里透出一股苦涩的欣喜,齐衡来不及看她的脸色,她已转过身去,冲着门轻轻喊了一声。
这自然也不是他最开始的打算,齐衡盯着她的后背,今夜他究竟为何而来?若是为了哄骗她,可李与尘自己凑上来他并不觉得高兴,若是为了折辱她,又没有折辱她的理由。
抬眼间,他想起母后了。
先皇后诞下太子两年后,贵妃李氏入宫,宠冠后宫,此时先皇后身体每况愈下,六个月便殒命。
后来李氏继位皇后,李氏一族鸡犬升天,以李闲为首。
母后之死,难保李闲没有插手,如此说来,他与李与尘中间便隔着杀母之仇,齐衡低眉握紧了拳头。
可等再望她一眼,那人眉眼间舒展着,眼尾青中泛红,无端有些冷意,他却在想她为什么不看他?
“殿下,香汤备好了,可去隔间梳洗。”
李与尘撞进他眼里,被人逮个正着,齐衡不说话,脚尖微微挪了挪,跟着宫女出去了。
偏院无名,星月悬上天时,这无名的宫宇里连烛火也浮动着,夜来雾气弥漫,此地瞧上去便有些不真实。
齐衡歪在她常坐的美人靠上闭目养神,李与尘给熏笼里添了些香粉,侧眼看他,屋里已经没有旁人了,这样子是不打算睡了么。她暗自撇嘴,负气似的将香盒盖上。
那人哪里看不出来,却还是有意要煎熬些时候,“孤渴了。”不痛不痒。
“臣妾替殿下添茶。”她眼下只穿着入睡的中衣,屋里比平时热些,熏得人身上泛着层薄薄的红色,李与尘行步而来显出一分扭捏。
齐衡垂下眼,懒懒拨着手上的玉戒,眼前人两手捧着茶端到他跟前,他看她,有种说不清的意味,本来也不想喝水。
“睡吧。”他猛地站起来,茶水默默乒铃哐啷,翻到了李与尘身上,中衣泄露了她纤瘦的身形,今日的肚兜是鹅黄,齐衡耳朵没来由一烫,太失礼了。
“不妨事的,殿下先睡,我换件衣裳。”她仿佛终于等到了个喘息的机会,一溜烟钻进了内室。
齐衡转过身去,手指掐着掌心,头脑里死命地调动关于朝堂的记忆,潭州,潭州,平阳侯已经有所好转,军饷一送到,军心想必能安稳了,安稳了,可这一本正经的信息里不知怎么有股怪异的温度。
眼睛一睁开,他仍在偏院,今夜是自己要留下,却不想定力差到如此地步。
他想抬腿就走,可又挪不动,最后还是眼一闭,在李与尘床上躺了下来。
她换好衣裳轻声上床,里外尽是她的味道,齐衡抬手擦了擦鼻子,背过身睡了。
李与尘见他没有要圆房的意思,松了口气,也背过身合上了眼。
*
年关愈来愈近,再上过一次早朝,便可歇了。
圣上的咳嗽声比往日更重些,大臣们都有所感应,可都心照不宣。
“众爱卿可有事要奏,无事便退朝吧,各位也回去过个好年。”
户部侍郎握着手中的玉板动了动嘴,一时间头上冒出了许多汗,可还是什么也没说。
兵部尚书眉头紧皱,左右望了望,才迈开了腿,“启禀圣上,潭州前些日子粮草紧张,小侯爷带人去寻,如今已有十多日了,还不见回来,只怕……”
上首传来一阵闷咳,圣上锋利的眼神扫了过来,“十几日了……”好像是有人提过一嘴,这么要紧的事情竟只提了一嘴,他恍惚间看见这朝上的人一个一个窃窃私语地责怪他不够机敏,这位子他始终没有坐稳过。
李丙站了出来,“启禀圣上,平阳侯世子武艺高强,且颇有谋略,此事想必还有转机。”
圣上眼眸微抬,什么也没说。
百官见此,附和声不断。
齐衡在这附和声里冷冷哼了一声,他今早接到军报,谢存之已经返回军营,还找到了被劫的粮草。
大殿门前两个内监交头接耳,没一会儿,便面带喜色地到圣上耳边说了两句。
圣上听后喜笑颜开,“众爱卿,潭州方才传来消息,姓谢的那小子已经回了,不仅如此,还带回了被劫的粮草!”一语方毕,便止不住地咳嗽。
殿内一片庆贺之声。
圣上高兴,礼部便也好意思要银子办宴会。
“启禀圣上,潭州如今稳定下来,正是喜事一件,碰巧过了年,宫里有元宵夜宴传统,前两年因水患之故,削减开支办的简单,不如今年趁这个机会大办一场,大家一起乐上一乐。”
户部侍郎闻此冷汗直冒,双股战战,这霉头是非触不可了。
“禀圣上,国库如今禁不起这般折腾!”他哪里敢细说,连年水患,赈灾银发了不少,又有应对外敌的军费,如今已是不堪重负,若再大兴宴饮,他就是死也找不出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