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铡刀(2 / 2)

事原是瞒着李冬衡的,可是代二华那张臭嘴就爱扯闲篇儿,终日不干正事,就跟着李冬衡屁股后说些下头话,这一来二去,李冬衡便知晓了他爹的事。

那晚,许七草和李冬衡讲了很久的话,李冬衡把脸闷在被子里不吭声,只是先头问了一句:“许七草,他是不是死了……”

许七草原本还在讲后山那只瘸了腿的瘌疤狗失踪的事,听见李冬衡说到“死”字,就熄了嗓子,半晌没说出话来。

她有点害怕,“死”字在许七草脑子里是个没有概念的词,她知道人死后会躺进棺材,时间长了,魂就会飞出棺材变成鬼,跑到黑咕隆咚的林子里吓人。

有多黑呢?

就像现在一样黑。

她把头缩进了被窝里,不让鬼寻着一丝缝隙钻进来。

“李冬衡,咱爹给咱说过,船到桥头自然直,人也终有一死,就像后山的水梨树,我知道哪棵树上的梨子最甜……,李冬衡,你是不是想妈妈了……,明天咱带你去看梨花好不好?”

许七草扯七扯八,她不懂什么大道理,只会把她爹说过的话凑到一起。

但是她不会骗人!她发誓!明天一定会带李冬衡去看梨花!

李冬衡睁着眼一夜没睡。

他偷偷地哭,心里有些羡慕许七草,觉得许七草的爹才是真正的男子汉。

他又想起他爹每次赌完钱后对他妈一次次施加的毒打,那时的月亮总是很圆,他妈从地上爬起来边喝酒,边拉着他的手说他爹以前多么多么好。

他知道,他妈的一辈子被困住了,被困在了李成齐牵起她双手的那个冬天。

今天,团结小学四、五、六年级期末考试。

今天,也是李成齐火化的日子。

李冬衡没去殡仪馆送行,而是背起那个装有《说医全传》的破布包上了学。

柳万青来找刘霞一起去镇上买年货,她磕着瓜子,把瓜子壳吐进鸡圈里,望着许七草旁边那个直愣愣的背影,咂了咂嘴。

“没想到啊!这小子看着实诚,心却冷硬冷硬的,他爹死了都不去戴孝哭嚎两嗓子……”

刘霞听到话,呵了一声,拍着柳万青的肩头骂道:“你那张嘴没个把门的!这话可别让孩子听到,李成齐家里面的事儿,旁人不知晓,你个天天爱打听的难道不知晓吗?现在人都死了,还叨叨个啥?”

柳万青翻了个眼皮:“得了得了,你不情愿听,我还不爱说了!还走不走了,再等,黄花菜都能就着你家老许头上的油炒菜吃了,哈哈哈哈哈哈……”

竹元屯一大队的洪蔡青因为乱砍滥伐屡教不改,被罚了50块钱。

在拘留所里蹲了两天后,洪蔡青连夜赶路回家,四周黑漆漆的,屁股蹲里憋了屎尿忍不住,他扯开扎在裤头外的绳子,着急忙慌地蹲在南鱼坡子旁的枯草丛里解手。

刺冷的风要把他的双腿冻僵了,大半夜的,耳朵里甚至能听见渗人的游鬼在争吵。

等他擦完屁股出来看,只能看见葛远良匆匆关上水库大门的背影。

县公安局原本都要把李成齐的案子当成意外结案了,突然跳出个目击者,说是水库的葛远良杀了人。

李成齐断成两截的身子又在殡仪馆里躺了三天。

警察找到葛远良的时候,葛远良已经喝药自杀,这个案子究竟是意外还是他杀,再也没了说头。

李成齐的尸体顺理成章地就地火化,许代梁是村书记,他和村里的会计曹万德帮着张罗了李成齐的丧事,草草将骨灰下了葬。

屯前屯后也在暗地里传着闲话,李成齐嗜赌的秘密不再是个秘密。

大家有的说是李成齐不安于当个小学老师,跑到镇子上赌疯了头,被追债的失手弄死了。

也有的说李冬衡的命硬,克死了妈还不算,又克死了爹。

住在许七草家前面的是方屠户家,他的婆娘孙小巧泼辣又不近人情,自从李冬衡住进了许家,她便在自家的后墙上贴了个镜子,见谁都说要驱驱霉运。

许七草答应第二天带李冬衡去看梨花的诺言最终没能实现。

一月隆冬。

许七草掉进了冰河里。

李冬衡发了癔症,在期末数学卷子上的每一寸空白地,都写上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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