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弯弯绕绕的小路,姒云看到了眼前的场景。
灰败的墙壁已经坍塌大半,小半个屋顶已经被风刮了去,露出毛扎不平的截面和里面斑驳发黑的墙壁,若是下起大雨,里面的人便只能蜷缩在角落里避雨。
若不是方伯带她来到这里,她八成会认为这是一处年久失修荒废多年的屋舍,万不会想到还有人在居住。
并且,还是一群孩子。
她跟着方伯往里,里面的场景却更让她揪心。
前几天下了一场大雨,现在坑坑洼洼的土地上全是大大小小的水坑,积满了浑浊的雨水。满屋子都弥漫着极重的湿气,就连角落里取暖的干草都上了潮,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而小八就躺在这样潮湿的干草上,头发杂乱,双眼紧闭,头上破了个窟窿,正杳杳的流着血水。姒云见他嘴唇微微张合,连忙附耳去听。
“......姐姐,姐姐,别回头!快跑”
姒云心尖颤了颤,自责、悔意、心疼等万般情绪如龙卷风般席卷上心头,让她的心有如被无限挤压的海绵,酸胀到要撑破而出。她控制不住向一旁吼道。
“快去寻大夫。”
但好在近卫中本就有大夫的配置。有近卫连忙行礼上前,为小八诊脉。看得出来,小八伤得很重。治伤的近卫额头微微冒汗,多如牛毛的针迅速扎慢小八全身,在灯笼昏黄的光下反射着令人胆寒的光。
姒云紧紧地握着小八的左手,红着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仿佛这样他就能立马醒来般。她不敢想象,若是小八出了意外,她日后要带着怎样的愧疚过这一生。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她却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慢。这时,她肩膀上搭上一只温热的手,姒清泽镇静的声音响起:“跟着我们的都是当世的医学圣手,不必忧心。”
他的声音关怀中透着有力的坚定,仿佛在焦灼的火焰中注入了泉水,让姒云的心逐渐冷静下来。
好在一个时辰后,近卫收针行礼,恭敬道:“这孩子已无性命之忧,可否容属下先行带他回营医治。”
姒云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点点头。
近卫带着小八离去后,破旧的房屋好像顿时空了一片。直到临走时,姒云才突然发现进屋时看到的一群孩子自小八被带走后就消失不见人影了,连忙让人去找。
最后却在院墙外的一处角落找到他们。
姒云再次看到那个最瘦弱的孩子,问:“你们怎么在这呆着?”
小孩低着头嚅懦道:“八哥说姐姐你不喜欢我们,让我们避开你走。”说完他还小心的往后挪了挪,似乎生怕打扰了她。
看着小孩低着头往后缩恨不得把自己缩到土里的模样,姒云心中一酸,眼泪差点奔涌而出。她隐隐意识到,是自己世俗的浅薄伤害了他们。她摸了摸小孩的头:“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怯怯的说:“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小草。”
“你这样救小八,你不怨恨他吗?我看他上回那样欺负你。”姒云轻轻问。她看到小八身旁放着各种山间的野菜草药,以及为避免潮湿垫下的好几层打满补丁的布衣,分明是他们所有人拼凑出来的。
小草抬头看着她,似乎不明白她问什么要这么说:“八哥对我很好的。”
姒云不解的看着他。
小八的目光中带着认真和钦慕,仿佛那是他心中的英雄:“八哥虽然脾气不好,但他带着我们这么多人活下去,很不容易的,我们之中很多人都是八哥救回来的,他带着我们找吃的喝的,骗那些......”说到这,他连忙闭上嘴,悄悄抬眼看姒云的眼色。
“骗那些看起来好骗一些的人家?”姒云温柔且无奈道。
“所以我一来,你们就选中了我?”
小草嗫喏着嘴,不说话。
姒云失笑。一时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渐渐地,小八第一次见面时纯真无邪的脸渐渐浮上心头,与小八最后一次见面阴沉匪气的脸相重合。
此时的她方才明白,或许只有这样的小八才能在这个艰难的环境中生存下去,最终与她相遇吧。
她连忙安抚小草:“姐姐会治好小八的,姐姐也没有不喜欢你们,你们在姐姐心里都是最勇敢的孩子,姐姐向你们保证,你们不会永远过这种日子!”
在寂静的深夜,姒云的声音显得坚定无比,仿佛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
临走前她使用御水术净化了山间的泉水,算是暂且缓解了附近山民的用水之急。但她知道这远远不够,只要再过一段时间,经过雨水和其他地下水的污染,水源的质量会一步步下降。
凤霖国的用水机制,百姓的良田赋税,孩子们的孤苦无依,究其根源,都是源于凤霖王朝的腐败。或许这就是傅容卿一派一直想要改变的。
回营的路上,姒云一直有些沉默,清风时不时刮过她的耳畔,带来一丝凉意。她趴在姒清泽的背上,看着山野在眼前不断地起伏后退,而他们一直向前。
风声中,她向姒清泽断断续续诉说着这些天发生的事,喃喃问:“哥哥,如果是你遇到这样的事情,是不是方二伯就不会死?”
她到底还是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