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契书中抬起头,越昭对上程舟承的眼神。
但她依然只是笑笑:“许讼师拟得不错,只是方才本宫又想了下,今日这样急急忙忙的确实有些草率。”
越昭叠起手里的契书道:“这份契书本宫就先存着了,另一份是还没写吗?”说完伸颈往许讼师手里看了一眼。
“回公主,还未写。”许讼师答道。
听到这个回答越昭满意地笑着点头:“那就留着下回写。”
而后又转向程舟承:“程二公子,不如下回你我二人拟个时间,多叫上些人,正正经经地将这契书签了?”
程舟承看着越昭将契书叠好放进袖中,也只能应道:“如此更好,还是公主思虑周全。”
越昭站起身,不忘瞥了眼桌一角的账簿:“今日多谢程二公子了,不知二公子何时还有时间?届时我们将契书一同签了。”
程舟承垂眸道:“随时恭候公主。”
“好。”越昭点头,而后就出了厢房的门。
屋内程舟承捏了捏眉头,
想起近日里刚置办的桑田和织机的事还没忙完,嘱咐了掌柜几句就离开了。
出酒楼的路上,迎着一个个小厮谄媚的笑脸和声音,越昭端着表情,目视前方,好像什么都没注意到。
实际上她确实没再注意周围的事物了。
在跨出酒楼门槛的那一瞬,越昭突然抬起头。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又好像走得很慢,外头的日光和来时没什么分别。
可为什么她又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被推着走了好像很长的距离呢?
越昭一时间有些迷茫。
如果早点去西北会不会是更好的选择?
可去了西北她是否又会像现在一样,被迫着走上一些独木桥?
要说做个米虫,越昭当然十分乐意。
先前说是要在京城先呆上俩月时,她就以为自己可以美美当米虫。
但她今天好像又有些明白,越璟皇权不稳,前朝空荡的情况下,作为皇室仅存之人,她不可能安逸。
更遑论她与皇宫淡薄得不能再淡薄的感情下,她真的会信任那矮小的宫墙吗?
在宫里尚且感到压抑与不快,原以为到了宫外便会自由些。
站在得胧酒楼的门口,越昭觉得自己好像背对着一尊张着大口的巨兽。
原来早就被网罗在这张网里,只要她在这京里就逃不掉了啊。
收回眼,越昭抬步走向了马车。
“去书肆吧。”
越昭这句话有些没头没尾,但桃夭马上心领神会,和车夫低声了几句,马车便缓缓前行了。
本想来酒楼吃些好的,但越昭如今也没了心情,也没有其他劲去逛市集了。
时间还早,也不那么想直接回宫。
只能再去书肆转转。
越昭很喜欢侯姑娘,她脸蛋圆圆的,人也温温柔柔的,相处起来有些某名的舒服。
就像短暂逃离了她在这个时代里身份上相关的一切羁绊。
但一日里打扰人家两回,越昭总归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她一路上掀着帘子,探头观察路边的商铺,想着若是看到些有意思的东西,就带些给侯姑娘。
临近观道街,街上的行人愈发多了,马车的速度也放慢了下来。
视线穿过一个个肩膀,越昭突然出声:“先停下。”
车轮缓缓止住,桃夭在外头轻声问了句:“公主可有什么要事?”
“我想下去买些东西。”越昭指向窗外回道。
“那奴婢先下车扶公主。”
“诶,不用了,你就先在车上等着吧,我一会儿就回了。”越昭忙止住她的动作。
桃夭犹豫了下,看向越昭,也只能道了句:“好,那公主小心些。”
越昭随意应了两句,就自己跳下马车了。
从人来人往中穿过,行至一位坐着的银发老太前,越昭指着她面前针织的一篮子花问:“阿婆,请问这怎么卖?”
老太太这才抬起头,她的反应似乎有些慢。
眯了眯眼睛好像才看清面前的越昭。
“姑娘是南方来的吗?”老太第一句问的却是这个。
越昭微愣,想到她现在永仪公主的身份,还是答:“不是的。”
“这样啊。”老太太叹口气,又道:“这些花三钱一束。”
“三钱?”越昭有些疑问,从袖中拿出了一两的银子。
老太太看见越昭手里的银子,摆摆手:“时下孩子们都不喜这些东西,三钱已是足矣。姑娘收回去吧,我手头也找不出钱。”
“但我这儿也没有其他散钱了。”越昭纠结道,“那这篮子里的我都要了,如何?”
老太太看了眼篮子里所剩无几的花,犹犹豫豫。
越昭便一把将银子塞进老太太的手里,一手拎起了篮子:“那便这样了阿婆,我很喜欢这些,我也觉得它们值得更高的价。”
说完就招招手回了马车。
越昭确实喜欢这些东西。
从前房间里就堆满了各色的新奇好看的小物件,这也是来这儿头一回自己买这样的东西。
桃夭远远看见越昭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