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小厮驾着略有颠簸的马车,歪着头问道,“就这样直接走了,一会儿赵府…”
“无事。方才已经和衙役说了一嘴,他们等事后自个儿回衙门就好。”万筠松坐在马车里支着脑袋,阖着眼。
小厮闭上了嘴。
其他不该问的他也不会再多嘴。
淹没在大街上的马车就这样摇摇晃晃地行了一路。
好一会儿,小厮才出声。
“大人,前面就是稻田处了。”
万筠松直起身子,松了松腰背。
思绪回笼。
送给赵家的那一把火只是昨日迎接他们的满街道跪拜百姓的回礼。
江州商业发达,地主豪强们无不是当地的商业巨头。而赵家作为商会会长,绝对有他们的手笔在里头。
更何况,那把火一乱,原先她后头跟着的眼线也没再出现了。
马车早早地停在了离稻田较远的地方,万筠松也早换上了一身布衣。
小厮候在马车边,万筠松独自一人上了田埂上绕圈。
太阳正是毒辣的时候,很快她的脸就被晒得通红。
十多岁后就一直读书直到十七岁中进士,万筠松的一举一动早就刻入了书香气。
因此,就算此时一身布衣走在田埂上,也活脱脱一个穷秀才模样。
“小兄弟,是来找人的吗?”
在万筠松转悠了两三圈后,田里一个黑黝的脸上满是汗水的中年人终于抬起头,扯着嗓子高声问道。
田野开阔,万筠松扭着头看了圈才找到声音的来源,刚要回答,身后就传来了几声惊呼。
没等她反应过来,原先出声的中年男听到前方的声音,当即扔下手里的工具跑了过去。
“陶大爷!”零零散散在天里耕作的人都跑向了一个方向。
万筠松也跟上前去。
只见一圈的人影下,一个瘦小干瘪的老人倒在那,花白的胡须和头发呈出毫无营养的干枯,皱巴巴的皮像是堆在脸上一样。
万筠松看着眼前眼熟的老人,想起众人称呼他的姓,当下了然。
轻轻拍着前面人的肩,示意前头的人让让。
前头几人不知所以,但也不自觉地陆续让出一条道。
万筠松走上前蹲在老人身旁,冷静而仔细地观察了下老人的状况。
而后抬起头:“大家先往外站些,围得太紧空气不易流通,对这位大爷也不好。”
众人听到对陶大爷不好时,人群就迅速往外扩了。
有人出声:“你是大夫吗?”
“来个人去叫他家属。”万筠松语速很快,又掏出了一锭银子递给身边的人,“快去叫大夫。”
说完这些才抬头:“不是。”
出声的人见她做完的这些,在听到那声“不是”后也说不出其他的话了。
“陶大爷向来身子骨就不好,还总是硬扛着要来田里和大家一起干。”
人群陷入沉默时,最早问万筠松来找谁的那位大叔开口了。
万筠松抬头迎着刺眼的阳光眯了眯眼,而后利落地拿出腰间别着的扇子摊开,给倒在地上的老人遮着光。
“大爷家里人呢?”万筠松知道方才那话其实是说给她听的,于是接话道,“或是…家中…紧缺?”
说到后面,万筠松的声音越来越轻。
大叔叹了口气:“如今这里谁的裤腰带不紧。陶大爷也只有一个儿子了,陶武方才还在这儿一起的,不知又被谁喊了去,大约又是去做些搬卸重物或是挑粪的活了吧。”
“为啥不把大爷搬到树下,这样晒着不更出事儿。”突然有人出声。
零星几人立马附和。
“等大夫来吧。”万筠松垂眸,“早先听闻浙直一个县里有人就因为晕厥了被挪动而当场…的消息。”
刻意避开了不好的词,她用犹犹豫豫的语气说完了后半句。
其他人听到这事儿顿时闭上了嘴。
事情当然是万筠松随口编的。
陶大爷年纪高了,此时她也不知陶大爷倒下的原由,曾经从太医那儿听过些微薄的储备就派上了用场:尤其是对于年纪大的人,如若他们晕倒,万不可轻易挪动身体。
故而她此刻不敢让人将陶大爷搬去阴凉处。
病人的事虽然急,但此刻她也无能为力。
思绪便转到了方才那位大叔的话,心里疑惑丛生。
——情况与她所想的十分不同。
经由昨日满城“跪拜”的迎接,万筠松一回衙门就差人去调查了事情。
事后是否是由那些地主豪绅们指使,她短时间内虽然没能找到直接的证据,但当日那位领头高喊废止税改的年轻人,她却是调查得清清楚楚。
当日就是那样巧合地何祥被申和海引着走上前去,就那样巧合地想要搀扶起站在最显眼位置的老人和青年。
在他们一行人走后,老人就那样巧合地倒下,结束了这场闹剧。
万筠松从小在街头上长大,也曾为了活下去在街头抢夺要饭的地盘,也曾为了一个馒头任地头蛇们欺辱。
她自是晓得每个乡间田野总是有那么一个“地头蛇”,他们会靠着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