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一阵急促的铃声在晓艾心头划出一道裂口,她双臂一震,手机差点没顺势飞了出去。
“晓艾,你在公司吗?苏菲让我下班去接你。空运的杨梅到了,你不是最爱吃的嘛!”电话那头传来苏子宪和缓的声线。
“喂,喂,晓艾,你在听吗?”发现电话那头没有反应,苏子宪提高了声调。
“我,我不在。。。”晓艾虚弱地吐出几个字。
“打开位置共享,我现在过去接你!”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苏子宪不容置疑的声音传来。
不知过了多久,天上那一团团绵羊儿似的云朵都被晚霞七零八落地冲散了,不远处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也渐渐在晓艾眼中化作一条条拉长了的黑线。伴着耳畔摩托车由远及近的轰鸣声,头带墨蓝色头盔的苏子宪远远地冲了过来。“他是骑在摩托车上么,怎么却好似一个脚踏祥云、身披战甲的武士呢?”晓艾愣愣地望向眼前蜿蜒前伸的道路,就像是凝望着内心那条一眼望不到头的小径般,空洞的双眸中除了落魄,再无其他。就好似是个被剥离了肉身的魂魄般,如何也无法驾驭自己的这身皮囊。
“是啊,自己究竟在怅惘、痛苦些什么?是为了曾经的爱人跌下神坛而唏嘘,还是感同身受般痛入骨髓?”
“就像初遇你时,惊艳灵魂的那束光,璀璨夺目,遥不可及;待到伸手轻轻摘下,原来竟是颗泛出光晕的梅子,酸涩的皮囊裹起多汁而蜜润的果肉;而今时移势易,烛火暗淡,果肉腐败,空余下一层干瘪的外皮,强撑着空无一物的内核;除了痛彻心扉的不舍,更是信仰溃散后的虚无。。。”原来这世界上的一切,不过都是攥在掌中的一捧沙罢了!
苏子宪“啪”地一声用脚踢下摩托车的支撑架,一言未发。他一把拽过失魂落魄的晓艾,为她套上头盔。摩托车载着两人,绝尘而去。
回到公寓,餐厅的导台上放着一只四角上翘的水晶托盘,里面小山般叠落着一枚枚红润诱人、乒乓球大小的杨梅。那一颗颗跳动着的鲜红的血色,竟也将这尊雕刻着精致花纹、璀璨透明的水晶果盘,浸染成一抹鲜亮的玫红。
“苏菲真是心细!原来她一直记得!”晓艾心头涌上一股温热。杨梅,确是晓艾的心头好。看这个头儿,这成色,定是东魁杨梅无疑。这果子汁水充沛,甜中带酸,百吃不腻。但也最是娇贵,保质期甚短。要想保持鲜亮的色泽和爆汁的口感,非得清晨采下,一路冷链空运伺候,当天速达,才能维持得住最优的卖相和最鲜甜的口感。
见晓艾望着果子愣在那,苏菲懒洋洋地从落地窗前的沙发上起身,迎上前去给苏子宪使了个眼色。见苏子宪目光闪烁地哑然站在原地,苏菲像顿悟了什么似的踱向吧台,顺手翻出一瓶红酒,打趣道,“来来来,咱们三个有日子没聚了,今天刚好!红酒配杨梅,日啖荔枝三百颗没那么多,三十颗还是没问题的!”
“苏子宪,男生负责点外卖,我要吃小龙虾!”
苏菲的家好像无论安在哪儿,都仿佛是阿里巴巴藏匿宝藏的“艾尔亥兹乃宫殿”,总能像变戏法一般,找出取之不尽的美酒。
几瓶红酒配着杨梅下肚,三人都有些醉意。
苏菲举着一颗紫红得发黑、熟得透亮的杨梅在光下反复端详着,嘴里小声念叨,“看,它就要爆开了。。。”仿佛这个果子内有乾坤。
“也许,这里面住着一只果蝇,正如临大敌般感受着外部温度的变化,准备随时冲破封锁线,飞身而出。那将是怎样的画面呢?瞬间爆浆?果肉还是血肉横飞?那浆水‘噗’地喷溅在脸上,会不会更像是被人一拳砸中面门,糟烂而血肉模糊得不忍入目?”许是酒精的作用,晓艾脑海里一幅幅怪力乱神般的画面四下冲撞着。
“定是醉了!”晓艾试图将瘫软的身体支撑起来。却手下一软,直接倚在了坐在身侧的苏子宪身上。手中的酒杯顺着倾倒的身体斜过去,一股脑儿地泼洒在了苏子宪米白色的T恤上。“这下,真是血色浸染了!”
此时的苏菲吐出一颗杨梅核,冷眼旁观着。她盘坐在沙发前的垫子上挤出一个声音,“这下刚好,血色黄昏,一个也跑不了!”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却掺杂着些许哽咽。
许是苏菲声调中的哭腔成了推到多米诺骨牌的最后一击,晓艾瞬间泪崩。
她顾不得自己此刻正仪容不整地歪在“小朋友”的胸口上,顾不得苏子宪衣襟上仍向外圈晕染、扩散着的鲜红酒渍,像个刚刚丢失了心爱玩具,却又被母亲责骂的孩童般,将满心的委屈与不甘,顺着奔腾汹涌的泪水倾泻而下。仿佛,从这酸楚肿胀的眼眶中掉落丢失的,不是凝结于血液中的滚烫液体,而是那一幕幕过往烟雾拼接而成的初心与信仰。就像是一块块残破而模糊了线索的拼图,无论如何也拼不成最初的模样了。。。
那晚的苏菲姐弟俩儿,却好似早已达成默契般,双双沉默着。苏菲恍如一具套在宽大睡衣内,只有骨架支撑的雕塑般,独酌着杯中的猩红,也独酌着寂寞和怅惘;而苏子宪,则绷紧了手臂的肌肉,紧紧环住靠在自习胸口的肩膀,坚定地,悠远地,将目光投向窗外深邃的黑暗。
晓艾犹豫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