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最尖利的铡刀落下。
远远地,已有人开始放大年初一的鞭炮。
储江童发着抖,她好想好想跑到鞭炮炸响的中心,连带着把自己也炸得四分五裂,就不用再这么痛苦了。
可是不行。
最后一点属于她自己、属于那个真正的储江童的自尊作祟,她只能站在原地。
鞋底摩擦泥土草叶的窸窣声令她神经一跳,张琪动了。
不可以逃跑。她用力按住膝盖,对自己说。不可以,不可以。
可最后,落在她头上的不是铡刀。
而是一只温柔的手。
“衣服穿上。”张琪说。
储江童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那双切尔西靴朝自己走近一步,随后肩膀被人强硬地抬起,张琪很高,她不敢看张琪,只与她皮衣的肩带对视。
张琪叹一口气:“跟我来。”
宿舍里,江丽娟还在睡,全然没发现女儿在外面待了一整晚。
“你妈睡眠质量真好。”张琪讥讽道,“有时候我下夜班回来,故意翻箱倒柜弄出动静她都不醒,我还怪羡慕的。”
储江童低着头不说话。这是要叫醒江丽娟、在她面前细数自己罪状的暗示吗?
可张琪只是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转头跟她说:“过来。”
要把她关进衣柜里?可以。
储江童走过去,张琪朝她伸手,她会意,把羽绒服交给她,双手终于轻松,储江童轻轻一动,手已经被风吹肿,里外都疼得不行。
“你叫什么名字?”
“……储江童。”
“你爸呢?”
“不知道。”
“……”
“对不起。”储江童再次说道。
“……你。”张琪双手叉腰,头痛地说,“你这么活着,不累吗?”
“……”
“做人怎么可能不犯错?错了改了不就行了?干嘛把自己整得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张琪把羽绒服随手往床上一扔,从柜子角落拿出个崭新的纸袋,“一件衣服而已,穿就穿了,哦,你觉得我像你那么小肚鸡肠?”
张琪把纸袋递到储江童面前,里面同样是件羽绒,鹅黄色,看起来很暖和。
“这件比较衬你。”张琪把衣服拿出来,抖开,拍到她身上,“试试?”
储江童忘了流泪,忘了忏悔,呆呆地望着张琪。
“……咳。”张琪挠了挠脸,不太自在地移开目光,又说,“不是白送你的啊!以后记得给我买件更贵的。”
“我……”储江童身体的起伏越来越大,她吸进了氧气吗?肺、胃、心脏与大脑前所未有地充盈,有人往她肋骨间划了一道,灵魂从破口中逃逸,向窗外盛大的金黄色奔去。
“哦,对了。”张琪的脸刻意地冷了冷,最后却还是温和下来。
“新年快乐。”她说。
阳光从她身后洒进房间,地面闪亮晶莹。
“……新年快乐。”储江童呼吸了很多很多次,嗫嚅着,更多泪水流出。日出时的风是暖的,光也是暖的,双手被一片温暖包裹,逐渐恢复知觉。
一年中、生命中崭新的一天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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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下正式进入高考总复习阶段,老师们严阵以待、如临大敌,自印复习册与无数卷子如隆冬大雪,纷纷扬扬飘到每个人桌面,砌成一座座小山,个性被掩埋,齐天大圣也只能匍匐在山脚,望着黑板旁的数字,倒数与自由重逢的日子。
储江童倒是对这样的生活十分满意——高三不再重新分班,人际关系已成定局,她不再需要做过多无意义的社交。
“学习”是她远离社交的最好借口,但也是她维护交际圈的最好手段:每周五光靠给同学讲题,便足以维持最基本的社交。
有人说她卷,有人说储江童是不是想考清北,也有人说储江童说不定能当省状元。
储江童听得一清二楚,却不在意,她不想把时间再浪费在无意义的假设上,全力以赴准备期末的学业水平测试——拿到3A,离校长推荐名额才更近一点。
七月,为期一个月的暑假开始。储江童没再去纺织厂做暑期工,继续住在刘宏家。
托学业的福,她每天早七晚九地泡图书馆,与刘宏一家人打照面的时间只剩晚上洗碗和搞卫生的一小时。这很好。
八月一日,高三返校,全体学生无论走读住宿都被强制参加晚自习,每周上六天学,周日留给大家“自主复习”。
国庆只放三天。
十一月初,储江童被钱熠焜叫到办公室。简一唯和二班班主任也在。
简一唯在省物理奥赛拿了三等奖,但校长推荐名额只有一个。
二班班主任的意思是:江童各科平均,都很拔尖,不像一唯,只有理科比较能打,两个都是好苗子,他不忍心看着任何一个人被努力辜负。
储江童哪能不懂他的意思。她看向简一唯,简一唯看地,避开她的目光。
她又去看二班班主任,后者冲她温和一笑。
凭什么?
“凭什么?”钱熠焜说,“就因为江童比简一唯优秀,所以要她主动放弃这个名额?”
“孩子本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