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城冲上去扶住了宁泽,柳镇攥着他的手臂,声音都已经变了:“老大,老大!”
陆卿微微一愣,下意识看向了供桌——桌上摆着的四盏长明灯仍然在静静燃烧,火光跳跃毫无异状。
长明灯的状态呼应着法坛中四个活人的状态,从火焰的迹象上看,在场所有人的身体都相当正常,净坛法雷确实没有伤害性。
——所以宁泽的状态是怎么回事?难道对打雷有心理阴影么?
陆卿颇为纳闷。但法坛内仪式一切照常,于是第三道法雷如期而至。前两次雷霆惊天动地,最后一道却返璞归真,达到了所谓大象希声的境界。只听到雷声浑厚沉闷如击重鼓,而后声波扩散,从窗户到栏杆,从门框到墙壁,乃至于所有人的骨骼牙齿,仿佛都在共振中颤动收缩,有了触电一样战栗的滋味。
柳镇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头看着轮椅上的老大——宁泽神色平静呼吸均匀,闭上眼睛就像是在打盹,但透过手臂的衣物,柳镇却能明白无误地感受到灼人的热意。他曾经见识过这种场面,如果——如果体温再升高下去——
但这个理由是不能向陆卿解释的,这个理由不能透露给任何人!
他急出了一脑门的细汗,左右张望想找点什么东西降降体温。法坛上陆卿则伸手端起清水,简单漱口后开始念诵祈神的咒文。这段咒文也算开坛前例行公事,大概是召唤各类与设坛者有宿日因缘的魂魄守护四周,帮助着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一般来说,设坛者要是没有什么功德阴鹫,这咒文也就是召唤点带有善意的游魂而已。所以陆卿念得颇有些敷衍。
他一边念诵一边打量四周,想看看招来的游魂到底会聚集在哪个方位。但背了几句咒文并没有什么异样,却听到墙角白城和柳镇一齐尖叫,晃动着手掌连连后退,声音里已经满是痛楚。与此同时,供桌上呼地一声爆响,摆放在正中央代表着宁泽的那盏油灯灯芯晃动,上面的火焰刷地窜了半米来长!
油灯的火光代表着活人的气脉,火光越强气脉越盛,身体也就越好——但一下子窜出半米来高,难道测的是蓝鲸的气脉?
陆卿兀自没有反应过来,轮椅上的宁泽霍然抬起头来,一双黝黑的眼睛神色凌厉,隔空盯住了陆卿。
“你是谁?”他冷声道。
宁泽刚一开口,陆卿便立刻知道了白城与柳镇刚刚遭遇了什么——有一股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几乎灼伤了他的肌肤。
当然,包围着的墙角的朱砂香灰毫无动静。这并不是真实的气流,而应该是过于强盛的阳气给他们带来的生理性错觉。
但这么重的阳气……是可以真实存在的么?
陆卿凝视着宁泽目不转睛,背在身后的左手屈指成环,已经悄悄结了个驱魔法印——设坛做法最危险的就是被外邪乘隙而入,邪祟作乱的本事千奇百怪,任何怪异的景象都必须认真警惕。
宁泽皱了皱眉,缓缓打量客厅四角,语气中多了狐疑:
“……这又是什么地方?”
刚刚还不觉得,现在他说的字数稍多,陆卿细听后不由大为惊骇:宁泽之前的声音仿佛是静水流深,低沉浑厚;现在音色浑然未改,却平白变得清亮澄澈,俨然已经是少年的声气!
这种变化极其细微,但在场众人的精神都是高度紧绷,自然立刻就听出了不同。陆卿是一头雾水诧异之极,白城和柳镇则是面面相觑,暗暗叫苦: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在陆卿眼前搞出了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现在只能尽力弥补了。柳镇硬着头皮往前两步,出声招呼道:
“宁先生……”
之前他和宁老大沟通过紧急情况下的应对方案,按照当时的计划,自己应该吸引宁泽的注意力,并设法向他提出警告。但现在这种状态下,宁泽的思路和自制力都会迅速倒退,某种意义上他只是个十六七岁没啥脑子的毛头小子,未必知道顾忌什么!
但所幸宁泽反应过来了,他偏了偏头看了看柳镇,嘁了一声。
“老柳,你刚从锅灰堆里打了滚回来?”
为了遮蔽妖物的感知,白城和柳镇脸上都涂抹了香灰朱砂,猛地一看确实相当邋遢。柳镇勉强扯了扯嘴角,想要暗示一波:“老大,我们这是在执行任务,现在情况稍微有点特殊……”
所以老大你最好警惕一点啊!
宁泽果然皱紧了眉,但左右望望并没有什么异样,一转眼又看到了拎着木棍肃立的陆卿——作为设坛的主祭,陆卿长衣飘飘,满脸都涂抹了墨水和朱砂,配上左手那根神似打狗棍的雷击木,看起来颇有些资深神经病的气质。
宁泽毫不迟疑地笑出了声:“你们执行任务就执行任务,旁边难道还要找个花脸猫跳舞助兴?疯人院团建吗?”
柳镇懵了。
他胆战心惊看着陆卿,想解释一下这只是十五六岁青少年的嘴贱,实质并没有什么恶意,但翻来覆去发现根本无法开口。而法坛里陆卿的眉毛缓缓抬高,猫一样的眼睛渐渐扩大。
“是啊。”他冷冷道:“专门给你开的疯人院急诊。”
说完这句话陆卿就恨不得把舌头吞下去:为了表示虔诚他在施法前在自己身上画了诚心符,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