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古慢慢悠悠走进神宫家内部庭院的时候,带着晴世读书的崇次被这个突然到访的男人吓了一跳。
“失礼了。”崇次带着银古来到广间,奉上一杯煎茶。
“啊,是我打扰了。”银古说话时,嘴边的虫烟也随着他说话的字音轻微抖动着,他露出来的那只绿色眼睛在崇次身上停留片刻后,又扫向广间外的山林景致,发出低低的一声,如同赞叹般:“这里的植物生得真好啊。”
崇次在一旁笑了笑,却没有搭话。
但银古没有在意,他嘴里时不时吐出几口烟,等着这间神社的主人。
其实听到晴世说她的家在永山的时候,银古心中多少有点惊讶和好奇。怎么说呢……关于永山,还有永山神社、神宫家,在他们这些虫师还有寻脉人眼里,是有些独特又不敢轻易来接触的存在,他们所在的神社以及整段山脉正好生在「光脉」之上,只要神宫家人不允许,他们这类人根本靠近不了深处。不知是从什么时候生起的传言,说的是永山神社第一代大宫司能够在此坐稳,是利用了虫,并且用了别人不知道的方法,千百年来无论外界如何变换,哪怕改变了山行水流,「光脉」都在这里没有离开、也没有死去。
曾经好像有虫师聚集起来和神宫家发生了冲突,但最后都没有了下文。
神宫家很古怪。他们虫师业内公认的,可是没有人能直接说明这家人古怪在哪。
现在在银古眼里,神宫家的人确实很古怪,再怎么不济,最起码进入这里得到的一些粗浅信息,能给他换点东西。
比如,这里的草木富饶到时刻都在逸泻出精气,又无时无刻不在涌入家族成员体内。
换句话来说,神宫家的人,躯体似乎时刻都在被淬炼。
思绪因障子门被人拉开的响动打断,神宫慈范视线停在了银古的眼睛上。
“虫师,银古先生,对吧?”神宫慈范缓步走到银古面前坐下,行了一礼:“老夫是本代大宫司,神宫慈范,客人远道而来,辛苦了。”
“……啊。”银古愣了一下,赶紧也回了一礼。
“孙女晴世年幼,但不太知事,银古先生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说。”神宫慈范作为大宫司又身兼神社神主职位,看起来性情温和,可说话行事什么的,看过很多人和事的银古隐约能感觉到那种难以描述的危险气质。
要是我接下来的话没说对,不会在这个地方没有下文了吧……银古将嘴边的虫烟暂时收起,大概讲了一遍自己和晴世如何认识和他心中关于晴世的疑惑。
“……因为晴世小姐的体质过于奇特,我怀疑是否有禁种一类的虫藏在她的体内,想来调查一番,就是这样,贸然来访,希望大宫司见谅。”银古为了防止自己引起神宫慈范的不快导致无法估计的后果,他把话说得很诚恳,平日懒散的样子收敛了大半,看起来也没有失了礼数。
神宫慈范认真听完,“是这样啊。”
“真的十分感谢银古先生的热心肠,但晴世身上并没有虫,她不过是体质过于特殊导致「光脉」也不敢靠近而已,让你白跑一趟,抱歉了。”
“不,客气了,不是就好。”银古顿感一阵疲累,跟神宫慈范这类人打交道总要客套几轮,加上这次来这一趟收获不大,他现在真想抽几口虫烟醒醒神。
可转折发生得很突然,在神宫慈范准备再和银古客套一下后逐客时,一直坐在一旁的崇次眼神无意一瞥,发现障子门打开一条缝隙,晴世不晓得在那偷看了多久。
“晴世!”他低声呼唤,本意是要让女儿立刻回去不要靠近,谁料晴世一把拉开了门,跑到了爷爷的身边。
“爷爷!”晴世跟祖父问好后,立刻扭头看向银古。
“银古。”晴世的眼睛藏在黑纱下,看不清神情。
银古仔细看了一眼眼前这个面戴黑纱的女孩,点头问好:“又见面了,晴世。”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么……看起来和普通的孩子没什么两样呢。
而在晴世眼里,银古是她这个年纪形容不上来的人,他的身边放着一个大大的箱子,是从需要半个月才能到这的地方来的,嘴里还会吐出烟,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新奇的感觉。她很开心,坐下来的时候也在朝银古的方向靠近,问道:“你是哪里的人呀?”
“我是云游的人。”
“云游?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怎么说呢,云游是世上到处走的人,没有家乡。”
“……听起来有点悲伤。”
“人和人之间是不一样的,有自己生活的方式,你看到的虫也是这样的。”
“哦。”
晴世不太能够完全理解,可她是个很能听话的孩子,于是话头一转,又问:“那,你会在这里待多久啊?”
她的爸爸崇次眉头微蹙,想说些什么,但看着一旁的父亲大人,没有开口,而神宫慈范仍是一脸温和的表情:“为什么会想要银古先生留下呢?晴世。”
“银古说了要来看我,我想和银古成为朋友。”晴世说着,又朝银古挪了一点,“那银古,你可以在这里待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