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轩看不懂殇太子,知道兰轩身份的老人又何尝看得懂她?而相比更愿意将心事隐于内心的兰轩来说,一辈子也没有几分城府的老人在几句寒暄后不曾见外的问她:“不曾成为一国女王你后悔过吗?”
对于几面之缘的他们,这问题委实不算客气,因此兰轩反问他:“那太子你呢?假死避世又可曾后悔?”
听了这话,老人虽然不悦,却不曾生气,最起码他并不似兰轩以为的那般哀怨暴躁。他也并非区别对待齐靖宇与锦兰轩,昨日看似喜怒无常的行为针对的也是齐靖宇所展示的为了赢不择手段的行事。他说:“成王败寇,有什么好后悔的——”老人冷笑一声,貌似洒脱的说:“就这样假死避世看着他们愧疚缅怀,看着他们自责锥心,一直看着这大齐的起起落落,又有什么不好?”
是吗?那你语气里的那一丝不甘是什么?这样想着,兰轩问老人:“他们为了齐国放弃了你,我以为你更想毁了它?”
老人一怔,许久,久到他手中茶杯中的水完全变凉,兰轩听老人说:“毁了齐国?不——我只恨孤生作了嫡长子!”说着老人饮尽杯中凉茶,他感慨道:“这人世为什么这么复杂,父王不想孤当这齐国太子,筠弟想要孤这太子之位,为什么不直说呢?一个太子之位何至如此?”一晃这么多年过去,老人还是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到了这么个地步,他从来不是恋权之人,他也会想,若是他与筠弟身份互换,是不是就皆大欢喜,就不会有这样的曲折。可是,他隐约间又是明白的,嫡长子的身份不算错,最大的过错是他没有能力撑得起这大齐江山。
兰轩饮一口苦涩的茶水,掩去目中深思,有感而发:“也是,若这齐国毁了,那您这一生当真是个笑话——”
“你竟会和承宗那小子说一样的话,”齐赢庆不解,“我以为任性到坐视锦国灭亡于不顾的你和承宗宗该是不同的。”
“因为我不如您高尚纯粹。”兰轩饮一口苦涩的茶水,面对老人探究的目光却是再也没有开口,她的眼中更多的却是了然。
兰轩只是突然明白齐靖宇带她来这里的原因了,殇太子就像是一面镜子,异地而处,殇太子也许会成为另一个她,而她却永远不会成为被废的殇太子。为了亲情,她也许会做出些许妥协,但这太子之位只有她不想要,而非他人逼迫。就如她羡慕无名的生活,但此生她也活不成无名。
“呵,你们这些人!”说着老人摇头,之后对着兰轩道:“不过,你比承宗那臭小子好的多,至少我知道你不曾骗我。”对于兰轩的静默,老人不满意也不曾再说什么。齐赢庆这辈子就不曾学会过城府,就连这条命也是曾经的伴读张敏费尽心机为他谋求的,只可怜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受他所累蹉跎半生。
风动叶响,不时有鸟鸣传来,然院子里的人皆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当日傍晚,得知他们明日即将离去的消息,老人单独见了一面公子靖。
他说:“你喜欢她?”
公子靖:“这么明显吗?”
老人皱眉:“你看那孩子眼中有光,就和当年筠弟初遇你母后时一样。”
公子靖闻之不悦:“你在说笑?我从不觉得父王喜欢过母后。”
老人摇头,却不曾对齐靖宇的话语辩解,老人只是不解:“不曾想以你的性子竟然会喜欢上一个人?”
面对这个问题,此刻公子靖已经能坦然面对,“我也是人,为什么不会喜欢她?”
老人说:“没有感情的人?”接着他又道:“只不知你的喜欢会多久?”
公子靖:“多久?也许足够久到纠缠一生。”
老人道:“那、那孩子也太可怜!”
公子靖:“可怜?”公子靖摇头,“也许喜欢上他的我更可怜——”
老人不置可否,想想齐王是如何对待齐靖宇的母后的,老人不觉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公子靖会是那个例外。这几日区区几面的相处,明明锦兰轩对待他有所保留,但是老人还是意外欣赏那个孩子,他莫名觉得,如果是兰轩在他的位置上,一定会做到比他更好,这样想着,他说:“那孩子我喜欢的很,若是最后……让她和我做个伴也好。”
公子靖讽刺一笑,“她不是你,混不得那么惨!”
也许最后得知真相,她会恨他也说不得。不过,无所谓了,谁让他喜欢她呢?
寒冬腊月,哈气成冰,又是一个冬天,燕国也是一如既往的寒冷,齐秦两国不得不停下伐燕的步伐。而今,冰消雪融,秦齐两国早已按耐不住攻伐的步伐。
先是秦国兵进陵城,紧接着齐国夺取党项,秦国随即挺兵河漠,一路向着燕都上京发兵,燕国危在旦夕。而齐国显然没有和秦国较劲的意思,挺兵阳洛,以党项、阳洛为线,以点带面,迅速占领附近城镇。此刻,比秦国晚发兵近半年的齐国,已有与秦国二分燕国之势,而齐国所付出的代价却远远要小于秦国。
谢家兄弟不知?还是秦王不知?
不,他们都知道,可是,他们都不打算改。
秦启尊要重用谢瑾和谢瑜,而谢瑾和谢瑜与燕国有着血海深仇,那么秦国被燕国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便是必然的了。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