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夜色从天幕垂下来,此时房内点亮了铜制九头连枝灯,烛光跳跃,白布飘飞,映得周遭都染上一层诡异氛围。
发生这等怪事,守卫不敢怠慢。当下辛固持枪奔到宿卫处,向职掌皇宫治安的冗从仆射奏明情况。
仆射听说此事,忙遣了人过来。
齐固当差良久,经验颇丰,去之前先检查房内各处,无有异常,便叫过人围了顾子夜这间;又告诫顾子夜等人呆在屋内,不可随意走动。一番折腾,连隔壁朱女等三人的房间也都围了。
等到布置妥当,已是接近深夜,宫中报更人敲响了十声。天色由浅黑变作深黑,只有繁星闪烁。
众人都不得安宁,一时觉也不睡了。朱女等听说这边屋内之事,俱都怪讶。
仆射到来时,便殿中已聚集了数十人。迟青将取下的帛条奉上,领头的接过来看,只见上面写着“山有扶苏,隰有荷华”,此外有几点血迹,洇入白色帛条中,如不仔细观察,实难发现。
他看了一下,没看出其他端倪,将帛条交给左右,让他们到中黄藏府上去查帛条来路。
走入后院,还未走近,只闻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嗅觉较常人灵敏,当即四下张望,搜寻气味来源,目光所触,见树下有一处土壤松动,显是被人新翻过。
心中一动,叫来随行人员,让人拨开土地,看看里面有什么。
随着地皮挖开,花园内原本淡淡的血腥味突然加重,连领头外的其他人都闻到了。
辛固等护卫大觉不妙,当即涌进院中,护在众人前面。诸女自小养在深闺,金尊玉贵、千娇百宠,一时以袖掩鼻,惊呼连连,频频倒退。
此时众人心里都隐约猜到了发生什么,有胆小的都躲到房里,不敢再看。顾子夜害怕之中又极好奇,站在门边伸长脖子观望。
见到院子里被挖出来的东西,领头的叹了口气。一边叫人遽去请巧屠,一边让人禀告禁军卫尉。
不一时,巧屠便到了。验了一下尸身,即向领头报告。
死者身穿的是卫尉的衣服,全身上下没有其他伤口。死法是一刀割喉,从伤口来看,应是刀器造成,显然下手之人对此熟练之极。
死亡时间是未时到申时之间。也即是说,死在顾子夜住进偏殿以后。
领头的听罢,点了点头,又问道:“死者是哪个寺台的?”
一人识得,上前禀报道:“死者叫许顺,在卫尉的公车令处当差。”
这时另有一人上前道,“今早还有人见到他用膳。午时要交接班时,他没出现,同行便说与上头知。卫尉的人找了一下午,没想到是这里发现。”
领头皱着眉听他们报告,脑中飞快思索种种不合常理之处。
据这边宫人所说,这处便殿,每间有两名守卫;殿外门口,又有八名执金吾;这处花园旁边是宫中过道,在四角又各有护卫,此外还时时有卫尉巡回把守。可谓守卫森严。
要说人从正门进来,则要通过守卫通报,整个下午,并无外人到来;如说来人是悄悄潜入,要如何避过殿外的众多眼线,则又无法想象。
若真有这样的本事,冒这样大的风险,在此时杀一个宫内无足轻重之人,又能得到什么好处?既杀了人,将尸体埋在便殿后院,又是何意?
此外,迟青派人在院中搜查,却未看到凶器。凶器又去了哪?
从顾子夜进殿到发现死者,辛固、迟青在殿前未曾离开,也未听到有甚响动。要说有人能在这段时间院中埋尸且挂上帛条指引顾子夜发现,其手法匪夷所思,其动机令人费解。
领头的想到这里,浑无头绪,命随从去查死者二人平日往来,看能不能有新线索。旁边的领命,当即去了。
他交代完毕,抬头缓缓扫视诸女,目光在顾子夜等人面上掠过,但见众人或茫然或惊疑或惶惧,着实看不出什么。
他摇了摇头,先前想到会不会是仕女之中对联姻安排不满,因此妒恨下杀手。但随即想到,众女养在深闺,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杀死一名武功不俗的卫尉?要有这本事,绕个大弯子杀这卫尉对己身又能有什么好处?他摇了摇头,先否决了这个猜测。
这时突地心念一动,想到此处还有六间空房,出入如此困难,若凶手还未走远,藏在空房子里……
正当整理思绪,突然听到有人重重咳嗽一声。
他抬头一看,只见门口站着一个身形清癯的光头中年男子,约莫四十上下,精神奕奕,威风凛凛,正自目光炯炯地望着这边,正是素日爱与自己往来的右都侯。
他吓了一跳,赶忙迎上去,满脸堆笑道:“不知道您老人家已到,还请恕罪则个。”他年纪较右都候为小,因此称对方老人家。
那右都候微微颔首,算作回应,让仆射带自己入内。他收到风说此处发生命案,平日常自哀怨不平自己不如左都侯受器重之事,如此奇案,又是发生在禁院之中、联姻前夜,事关重大。正是老天赐给自己压倒东风的大好良机。
得知有此好事,大为惊喜。急忙撇下手中之事,立即带了几个人,风风火火地赶来。
踏入房内,右都侯见众人仍是一团乱麻,心下大喜过望,但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