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二,东风离恨,桃花盛放。
十一与亦宁去城郊林家村赴宴,村里摆的是露天流水席,临近有神社香火袅袅,唢呐管弦吹吹打打,很是热闹。只是春寒尚且料峭,春衫薄凉,十一拢了拢肩上的披帛。
村里的席面不比侯府豪华,但有十一爱吃的白糖糕、葱油饼、烤酥鱼,而亦宁板着脸坐在一边,兴致寥寥。无论何时看他,他都是这副表情,即使是笑起来也要带点不耐烦的哀愁。十一想:亦宁是个外冷内热的人,虽然长着一张烦躁的清冷脸,在我遇到麻烦的时候,他还是挺给力的。
夜间就宿在了农舍里,十一和亦宁男女有别,自然不在一处。十一独自住一间茅草屋,此时她正惬意地躺在床上,细数墙壁上挂的农具和蓑衣。
夜雨纷纷,她感到有些冷,起身欲关上门窗,却听见门口传来敲门声。
十一不以为然:“谁啊?大半夜的。”
无人应声,敲门声却依旧清晰。一下,两下,三下,很有规律。
十一不敢开门,她的心狂跳起来。是山里的狸猫还是墓里的尸鬼?她胡思乱想起来。这是山村,早在青冥楼,她就听了不少类似“山村老尸”的鬼故事,心中的骇然一发不可收拾。
就这样僵持着,敲门的声音不紧不慢,却一直在响。她从门后抄起一把锄头,慢慢打开了门。
这一开简直要把她吓个半死。
是梅隐娘。她的眼睛直直的,七窍流血,面如土色,看着离死不远了。
十一虽然害怕,手里一点不含糊,正要举起锄头抡下去,梅隐娘却倒了下去,她也扑了个空。
梅隐娘身后还站着一个人,刚才那一幕更像是这个人提着傀儡丝操纵着梅隐娘。
十一浑身颤抖起来,她哆哆嗦嗦道:“三……三公子……不不,尊主。”
她跪坐下去,并非行礼,而是吓得腿软。她抱着锄头,凄惨地想:幸好没有失禁。只是日后想来,难免觉得丢人。
眼前的男人戴着白银半面,周身肃杀狠戾之气丝毫未减。
十一想:无明这个崽种果然嗜血成性,梅隐娘在他面前也是小巫见大巫。
明面上她没有正面对抗的勇气,暗地里她还是要骂他两句,方能泄愤。
这几个月来,她本来都要把无明忘个干净了,不知为何,今日一见,她对他的痴念又萌发了起来。她暗骂自己有病。
“没出息……”一不小心,腹诽的话脱口而出。
无明的目光淡淡扫过来:“你说什么?”
“我说自己……”她坐在地上一昂脖子,“你杀了我吧,别折磨我了。”
她看看梅隐娘:“她这种死法也不错……”
无明的声音清泠如冷月:“她来找你要解药?”
十一点点头,虽然解药不在她这,但她不想供出陆亦宁的名字。
无明围着她转了一圈,像在欣赏猎物垂死挣扎的惨状。
“你还挺有本事的,竟能让梅隐娘为你办事,是我小觑你了。”他揉揉手腕上突出的圆骨节,阴恻恻地说:“三催四请都不回来,你究竟想干嘛?”
语带讥诮。十一扬起脸看他,他的唇角甚至衔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那一刻,十一明白了自己为何会迷恋他。
他实在是一个美人。月下的美人,朦胧而缥缈,衣袂纷飞,如嫦娥奔月,下一秒就要羽化登仙。
十一也曾闲来无事请人算过,瞎子说她命犯情劫。情劫,又叫美人劫,相思劫。她当时嗤之以鼻,如今看来,一语成谶。
见十一痴痴看他,无明笑了:“每次见你,你好像都不太正常。”
他弯下腰,俯身摸她的脸颊:“我忽然想起,就是在这样一个雨夜,我们相遇了。”
天地本是一片灰黑之色,因他手指的触碰,她又重现生机。生与死,爱与恨,就在一瞬之间。
他们这么近,这么近,她的目光游弋着。他的喉结,他的脉搏,他的心脏,只要他一个恍神,她就有机会。
杀了他。她的美梦会结束,噩梦也会结束。她将迎来新生。
她暗暗摸出袖中所藏的梅花镖,暗器冰冷而锐利,在她的指间泛着银光。
他的指腹摩挲她的脸,一如当年。
好,好,就是这样。十一默念着。他们四目相对,她可以在他深邃如寒潭的眸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十一抬起手腕,梅花镖脱手而出。银光一闪,如雷霆万钧。闪电划过,电光火石。
似乎是打到了,也似乎是没打到。就连她自己也不确定。
她咽了口唾沫,四肢脱力地倒了下去。
无名蹙了蹙眉,摸了摸脖子上划过的浅淡伤痕,一滴鲜血滚落下来,落在他洁白如玉的手指上。
“你的梅花镖淬毒了吗?”他冷笑着问,“很好,你是真的想杀我。”
十一看着他进了茅草屋,坐在床上运功调气。
他就这么堂而皇之,也不怕十一再度刺杀。
十一失去了袭击他的力气,连逃跑也不能。
这毒是青冥楼涵雪堂淬炼出的剧毒,只要擦破一点皮,毒性就会迅速蔓延全身,更别说她是冲着筋脉出的手。他是尊主又如何,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