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也难救。
他说的一点没错，她是真的想他死。
他静静打坐，宛坐莲花，庄严肃穆，慈眉善目。真是面若观音，心如蛇蝎。
他的眼睛紧紧闭着，周身被清光环绕，十一站起来，蹑手蹑脚地走近了。
她不死心，她要再试一次。跑是跑不掉的，今天非要有个了断不可，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你休想。”无明低声道。
这三个字就够了，十一不敢轻举妄动，反而乖巧坐在一旁，为他护起法来。她的心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已经沉到了崖底。等无明醒来，她就要命丧黄泉。
她厌倦了你追我赶的死亡游戏，也不打算屈服于杀手的命运，任何人都不能强迫她做违心之事。如果是那样，她宁可一死。
天明鸡叫，无明也睁开了眼睛。细小的伤口不值一提，早已愈合；而与此相对，无明却吐出一口黑血。
十一想：就是吐血也这么优雅。不禁又花痴起来。
他痛苦地呕出几口血，抬头看见十一满面桃花，气不打一处来，便嘶哑着嗓子道：“你笑什么？以为我要死了是吗？这么高兴？”
他一开口，十一的梦就碎了。她随意扯了块布扔给他：“擦擦吧。”
他皱着眉瞪她：“你怎么不怕我了？”
“因为我不怕死了。”十一朗声道：“想杀我就来吧。”
“想死？没这么容易。敢刺杀我，不把惩戒司的十八道刑罚挨完是死不了的。”他冷声道。
十一僵住了，这她倒是没想到。昨晚她伤了他，她感到无比兴奋，这就代表无明是一个人，一个肉体凡胎，是人就会死，她永远有机会。而且，她差点就得手了，如果扎得再深一点，把筋脉切断的话……他连疗伤的时间都没有。
当然，她也做好了被杀的觉悟。
但她万万没想到，这么严酷的话会从无明口中说出来——倒不是她认为自己有什么特权，也并不认为无明会对她有所偏爱，而是无明亲自来捉她这件事已经够匪夷所思了。
无明是高高在上的孤月，是她永远无法触及的幻梦，他怎么会纡尊降贵，亲自来为难她一个低等杀手？
如果是冥使来抓她，出于对酷刑的恐惧，她肯定挥刀自尽了。只是无明这样“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竟也会这样自降身份？她以为他会一掌劈死她。
但转念一想也很合理，毕竟她犯下了不可饶恕之罪，生死之仇，不共戴天。
可她也是被逼的啊！
她被吓懵了，一言不发地坐在方凳上，两只手紧抓边缘，不知所措。
“这么可怜兮兮的，觉得我会原谅你吗？”无明翘起唇角，眼中寒芒毕现，“这么多年了，你是第一个伤了我的人。”
他负手而立，望着窗外连绵起伏的山峦，柔声细语道：“也怪我自己，竟然让你近身。”
他拔出佩剑，只听龙吟铮然，十一抖了三抖。
无明转过身来，面上一片霜寒：“我先废了你的双手。”
正要动手，只听外间一片嘈杂，一个紫衣女子倩步走进屋里来，她一身花魁装扮，甚是艳丽。一把香扇掩唇，两片香肩半露。
她一见无明公子便泪眼婆娑：“无明公子，奴家等你等得好惨啊，本想抢你回去做压寨相公，没想到你欲擒故纵，半夜里洞房出逃，一把火烧了我的寨子。罢了，钱财乃身外之物，现在你跟我回去，我们也不是不能重修旧好。”
无明笑道：“紫蝶夫人，我们命格相克，做不成夫妻呢。”
原来这个女子叫紫蝶，她误打误撞，倒是救了我。十一心想。不禁对她有了几分好感。
紫蝶也看见了她：“好水灵的小妹妹，瞧瞧这珠光玉润的皮肤，不如剥下来与我做灯笼吧，如此夜夜相伴，无明公子睹物思人，倒也不算辜负。”
说着三枚银针出手，不给她喘息之机。眨眼之间，银针就要扎进她周身大穴。
眼前剑光一闪，三道剑气如白龙，银针应声而落。
是无明，他为什么要救我？十一疑惑地看向他，却见紫蝶已扑上来，与他缠斗起来。
这紫蝶虽是一等一的高手，与无明相比，却有天渊之别。此番无明中毒未愈，实是趁人之危。余毒未清，如此运功，会加速中毒之症。现下他已毒发，拄着剑跪倒在地。
十一的心上涌上难以言喻的愧疚之感。
为了我？十一不敢相信。这其中必有缘故。
可她想不了那么多，眼看无明就要被紫蝶抓走蹂躏，她刚好在紫蝶身后，便顺势拔出发间银簪，插进了紫蝶后颈。
紫蝶哀嚎一声，内力将十一震出一丈远，十一就地一滚，扶抱着无明逃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