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蕴灵石在淡绿色的光圈中发出微弱的萤光。灵力如同涓涓细流汇聚在一起,一点一点地汇入正中间那道青色的躯壳中,直至模糊的身形凝为实质,灵力才化为殷殷灿光萦绕在那道身影周围。
那张脸与夏容竟然有五分相似,清秀白皙的面庞如同一块圆润无暇的美玉,单从侧脸看去,眉眼就要柔和几分。
空中携带的花香冲击着枯寂的心,那颗心接触到充沛的灵力后,如同在风中听见寒寺梵钟兀自发出古朴悠扬的声音,欣喜雀跃着。
夏拒霜将手轻轻放在心口处,感受着心脏的活力。
砰——砰——
心脏在胸腔里舒缓有劲地跳动着。
顷刻,他伸开手掌,手心停留着一枚青翠的树叶,待上面蕴含的灵力化为一道纤细的流光钻入夏拒霜的额间后,树叶化为一块粉绿的木牌,用古体刻着‘回’字,不过巴掌大小,那就是宗门里给历练即将结束的弟子发出的花诏令。
他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回去了!
摆脱的不仅是夏容的那具躯壳,还有屋头五金无理的教条规矩。
现在不论是谁站在他的面前,都不会把行走谈吐间都带着风雅之气的夏容与无拘无束、想一出是一出的夏拒霜联系在一起。
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要是十五岁的他知道他以后会这么惨,那一定是翻遍整个山门都不会来这些鬼地方历练。
夏拒霜手上的青筋尽数突显,他拧干衣服后就顺势躺在地上,魔界不同于仙界,但凡他在这里使出一道灵力,周围便会如同冷水滴进热油锅中一般热闹。他这具身体还没有适应灵力,只能借助先前设下的阵法撑到明日早晨。
一夜无梦。
河边的风摇晃着岸上的一切,树叶在半空中打着旋,仅仅是刚贴近河面,下一瞬却被狠狠拉入水中,不见沉浮,难窥深浅,只有泛滥奔腾的水。
一般来说,这种脾气大的河水容不下什么,可是这里却是树木葱茏,草叶零落。
距离河岸五里外的地方,青翠的山峦绵延不断,山涧流水,幽谷传响。
四处不见人烟,况且此处针对修仙者设下了强劲的禁制,夏拒霜只能放弃御剑飞行,以剑开路,徒步前行。
夏拒霜拨开比他还高的野草,走在草丛中间身上不免粘上了草叶。他挥掉头上细长青嫩的叶子,手上也沾上了嫩绿色的汁液,他不免想起街市上叫卖的商人,他们的“商品”上都插着草标,夏拒霜使劲摇晃脑袋,试图想些其他的东西来驱除脑海里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昨夜从水中爬出来,还未歇息片刻,又被一堆魔兽追逐,幸亏他爬上了一棵树,在树顶上度过一个难忘且饥肠辘辘的夜晚。
在这种危险重重的地方,吃饭和睡觉的地方是绝对不能在一起,否则就是尸骨无存的下场。
食物的味道能引来森林里狩猎的动物,到时候直接在睡梦中沦为魔兽的食物。
临近河边,灌木丛褪去,只是一片草地,夏拒霜闭目凝神,他感觉不到灵力的存在,也没有察觉到生机的流动,如此茂盛的草丛,不可能没有虫鸣鸟语,只能说这片地方不对劲。
可他说不出哪里不对劲,这里是魔界和人界的交界处,理当不该这么安静。
河面对岸荡出来一条船,就好像是突然出现在那里,像是随手扔的一个果核,再次路过时,发现那里长了一棵果树,还长了当初路过这里时吃的那种果子。
此处以水为界,也以水为纽带,缔造出一方宁静的世界。
船在湍急的水流里竟然是慢悠悠地走过来,船上的人穿着蓑衣戴着斗笠,手中既无船桨,船上也无渔网。
夏拒霜左手已然搭上剑柄。
船上只有这位老人,姑且算是老人吧!不过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生存的能是普通的人吗?
他的脸上围着一块灰色的布,在脑袋上环绕了几圈,只露出一双冷静的眼睛,冷静的不像一个人。
也对,他本身也不是人。
“可是要渡船?”老人先行开口说话,声音算不上多难听,有些像嚼着粗壳的麦粒,“我这船只渡有缘之人。”
夏拒霜想了想,拱手道:“相遇即是缘。”
老人抚摸着自己的胡须,夏拒霜这才看到他的手指上均匀的茧子,尤其是以虎口处最为明显,船似乎摇动了一下,只一个晃眼,再去看老人的手,已经变得皲裂干燥,连带着指甲也是一片白色,那是只有长年劳作的人才会有的一双手。
“姑娘,你还是换条道吧,这里,可不渡那无根之人。”老人说着手停止抚摸胡须,不急不慢背至身后。
夏拒霜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心里不禁嘀咕起来,这老叟的眼神可真厉害,一般的人可看不穿他这具皮囊。
他这具身体是由大长老托人炼制而成,上面用生花叶叶汁刻了数十道灵纹,与人类的身体相似,哪怕是受伤后流出的血也与人类无异,驱使时与他自己的身体大致相同,除了睡觉时睡姿不好,其他的大毛病倒是没有。
夏拒霜强忍住心中的好奇,不去想老叟是怎么看出来他是个女孩子的,他缓缓吐了一口气,道:“老人家,敢问何为无根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