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重生
丰锦衣死后,郑氏被扶正,当上永安侯夫人,很是得意了一阵子,然而宋远再没踏进过她的房里。他毫无节制地宿在曾经不受宠的妾室通房那里,没过多久侯府便接二连三有了添丁之喜。
然而到了次年,宋远不知道因为何事与郑氏闹翻,如同对待丰锦衣一样,他把郑氏囚禁在院子里,不让人服侍,连饭食都隔三岔五才有人想起来送进去一顿,极尽磋磨人的手段。
郑氏日日嚎哭谩骂,终于在一个下雪天被发现死在了廊檐下,她亲生的女儿也落水而溺亡。
宋远却全然不过问这些,只如疯了一般将自己关在丰锦衣最后住过的那个小院里。
他找来木匠雕出丰锦衣的模样,以极薄的透明驴皮作为肌肤,在上头描画出她的眉眼,还请来道士为她招魂,令她的魂魄前来附着在驴皮人偶上与他午夜相会,她一个鬼都被他吓得不轻。
狗男人连死后都让她不得安生。
要说让她疑惑为何不得托生的,是她死的那日,滂沱暴雨中,早已死在北疆战场上的表少爷却突然而至,抱着她的尸身不许任何人接近,甚至不许宋远靠近,满目嗜血的悲痛与绝望。那仰天长嚎令人胆颤,连路人都不由生出一丝哀恸。
浮云流水,日月轮换。
在她死后的第七年,宋远主动向圣上请命征战西南边疆,终于想不起来折腾她了,他这一去再没有回来,此后永安侯府的事情不得而知。
再一睁开眼,丰锦衣被眼前满满的大红色晃晕了眼。
贞丰元年,九月。
帝京永安侯府。
今日世子宋远大婚,府中一派喜气。
前院鸣竽调瑟,丝竹管弦声悠扬,丰锦衣穿着新妇青绿色的钿钗礼衣坐在大红的喜被上,骤然冷汗淋漓。
她低头瞧见一双光洁如玉的手,春葱玉指,是十五六岁女儿家的水嫩模样。
不对,她跟随宋远在边关戍守时冻烂了双手,后来手背上落下疤痕,坑坑洼洼的,难看极了。
丰锦衣翻来覆去看着自己的手,在一片震惊中一把揭开红盖头,冲向梳妆台。铜镜中是一张明媚的脸,嫩生生如满月般,一双杏眼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跳出来——她重生了!
重生在嫁给宋远的这一天。
她看着婚房之中再熟悉不过的陈设,回想起前世的种种过往,神思恍惚。
见丰锦衣十指抓紧衣裙,陪嫁丫鬟子惠悄声说道:“小姐是不是紧张了?贺喜小姐,奴婢方才替小姐相看过了,世子人生得俊美,和小姐是一对玉人呢。”
“子惠,”丰锦衣回过神来:“我心口疼,出去告诉周妈妈一声,今夜世子宴完宾客,不必过来了。”
“小姐?”子惠惊愕极了:“小姐你说什么?”
丰锦衣面色苍白,汗透蝉鬓:“去告诉周妈妈一声,就说我病了,今晚……不能圆房。”
周妈妈是宋府一个管事的婆子。
“小姐你可别吓奴婢呀,”子惠拿巾帕拭了拭她的前额:“小姐你怎么了?”
明明黄昏上花轿时还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
丰锦衣微抿唇:“我无事。”
她心中一喜一忧。
喜的是重生了,忧的是重生的太晚了,她已经嫁进永安侯府来了。
“可是……”子惠心急如焚:“小姐,这……”
大婚之夜新娘抱病不能圆房,这多不吉利啊。
丰锦衣不以为意地道:“去吧,别让周妈妈白忙活一场。”今晚的合卺酒不会喝了。
不喝合卺酒,不圆房,就算不得真正的夫妻。
子惠只得嗫喏应下。
宴席散了后,宋远身穿大红婚服朝后院走来,抄手游廊处处结彩,然而走到没人处,灯光照出他紧抿的双唇,脸上却没有一丝喜气。
走到月拱门时,周妈妈迎出来:“世子爷,夫人说病了,今夜无法圆房,请您到别处安歇。”
宋远有些意外,不悦道,“哦,病了?拜堂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说完仿佛觉察自己有些失态,忙添补了一句,“那,我去瞧瞧她。”
他眉目疏朗,饮酒后俊美的面颊染着一抹酡红,让看见的婢女羞得赶紧移开了眼。
周妈妈跟在他身后,听出他话里的不悦,于是跟着粗眉一横:“刚嫁进来就这么多事,看来是个惯会拿乔的,世子爷万不要惯着她……”
她不满地念叨着。
“周妈妈这是在说表嫂吗?”一道清越的声音传来。周妈妈回头一看,是寄居府上的表少爷陆归。
陆归是永安侯夫人娘家一个庶妹的儿子,今年才十五岁,他在老家岭南茂名郡考中解元,此番进京求学,为的是三年后的春闱大比。
陆家在京城也有产业,只是苗夫人放心不下这个亲外甥,这才将他接来家中暂住。
陆归在侯府的安排下进了官学,本被同窗看作走后门进来的纨绔,但一篇文章做出来以后,夫子击掌赞叹,夸他文辞锦绣,波澜老成,来日必能平步青云。因此陆归在京城学子中也颇有名气。
他出身虽不显,父亲只是个六品官,但苗夫人却与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