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妹交好,永安侯府也看重他,府里上下见了面都要称陆归一声“表少爷”,丝毫不敢怠慢了他。
月光下那少年眉目清秀,身材高挑,略有些瘦弱。
周妈妈换了一副嘴脸笑着回道:“表少爷怎么没在前院吃酒?”
陆归冷声道,“周妈妈须知自己身份,表嫂嫁入侯府,便是侯府的世子夫人,周妈妈小意伺候着便是,哪里来的脸面编排进门头一天的新夫人?”
周妈妈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还被他一顿抢白,顿时浑身冷汗涔涔,里衣都湿透了,嗫嚅不敢言。
宋远皱眉,不悦地看向陆归。
他的新婚大喜之日,何须一个外男来维护新妇。
宋远不悦道,“表弟今日没去席上,听母亲说身子不适,此时想必已无碍了。前院喜宴未散,表弟大可去陪宾客喝几杯去。”
陆归并未打算与他针锋相对,闻言只是淡然道,“多谢表哥挂怀,我已大好。喜宴就不去了,改日到千香楼略备薄酒向表哥赔罪。”说完转身便走。
宋远被他闹了个气噎,也拂袖走入月拱门。
周妈妈看着宋远的背影走远,心里暗道这表少爷今日是怎么了。恰看到给新人房里送喜饼的丫鬟从游廊过来,于是冷哼道:“白费心罢了,不如给各房的姐儿哥儿分了。”
丫鬟放下食盒:“大喜的日子,妈妈这话是怎么说的。”
圣上为了恭贺永安侯府世子大婚,特地送来了御膳房制作的喜饼点心,世子夫人见了天家御赐的吃食,不知道得多高兴呢。
周妈妈白眼翻到天上去:“丰家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嫌咱们家风水不好,一进门就嚷嚷病了,请世子爷到别处歇呢。”
丫鬟叹气道:“竟有这事儿?到底不如自小在一处长大的好相与,”她说着红了眼圈:“要是郑家没……”
郑家姐儿当年住在她们府里不少时日,与婆子丫鬟都相熟,人长得柔美,又和气,上上下下都喜欢她,也都知道她早晚会是这侯府的少夫人,哪想到.......
要是郑家没犯事,他们世子爷本该娶的是郑家姐儿,那才叫天遂人愿呢。
“要论模样性情,”周妈妈今儿吃了几盅酒,说话越发没个讲究了:“丰家女哪样都比不上郑家女……”
拜堂时她瞥见丰锦衣那一抹杨柳弱袅袅的腰肢,心道:好一个狐媚子。很是不喜。
陆归并未走远,原本就无端地心绪纷扰,连今日的喜宴都拒了,还莫名其妙地朝仆妇发了一通火。此刻听周妈妈这样说,更是气恼,遂又大踏步转身走来。
“今个儿表哥大婚,侯爷领兵远在边关,老夫人、夫人忙着应酬许不能周到,妈妈既知表嫂抱病,理应传大夫来请平安脉,也好叫她得知侯府体贴,日后才能愈发孝敬公婆长辈,与表哥恩爱和睦。在这嚼舌根编排主母,是何道理?”
周妈妈自知方才嚼舌的话都被他听了去,气焰登时矮了几分,讪笑道:“是,老婆子糊涂了,幸得表少爷及时点拨,老婆子这就去请大夫来。”
心里却啐了一口:大喜的日子请哪门子的大夫,晦气。再一想,表哥表嫂成亲,你一个表弟,在这里插什么一杠子。
陆归听她这样说,心里的不快依然不能消去。他知晓这府里的人刁滑,也不指望她真去请大夫,略一思索,转身回房去了。
“娇娘,你怎样了?”宋远在偏房漱过口,换了身熏着清雅淡香的正红喜服,这才往正房的里屋走去。
走廊上挂着红灯笼,壁橱里点着手臂粗的龙凤蜡烛,房中挂着赤红的双层罗帐,帐中端坐着一位身量纤细的美人儿。
远远望一眼,宋远不觉有些恍然,只觉得那里端坐的是表妹郑玉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请世子爷止步,”一进门,里屋传来一道规矩古板的声音:“妾无福,在今晚得了心绞痛的毛病,不敢把病气过给世子爷,还请世子爷暂且到别处安歇。”
冷不丁的逐客令使宋远瞬间清醒,心下半分气恼半分失落,但也压着自己,温声道:“娇娘,你现在感觉如何了?”
“是府里的下人怠慢伺候不周吗?”
丰锦衣只觉得恶心,她有气无力地说道:“与旁人无关,是我突然心绞痛,世子爷无需担心,或许静养一晚上就好了。”
她记得上辈子她嫁给宋远的次日,边关传来消息,说永安侯兵败受伤,一战折了五万大军,惹得圣上大发雷霆,要抄了永安侯府泄愤。
宋远为了保住侯府,在御前自请带着侯府的儿郎到边关领兵与外敌死战,不惜马革裹尸也要击退敌军,为朝廷传回捷报。
圣上准允。
那时正置新婚燕尔,正是情浓之时,丰锦衣得知后收拾细软,二话不说要同宋远一道远赴边关。
永安侯夫人拉着她的手,夸道:“吾儿能娶到这样的佳妇,真是他的福气。”
……
话说到这份上,宋远不再纠缠,耐着性子嘱咐她几句,到书房去歇着。
丰锦衣这一夜睡的并不安稳,从噩梦中惊醒好几回,到五更天亮时,宋远打发人来说要一块儿去给侯府老夫人、夫人请安,她这才强打起精神来洗漱梳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