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峥正经神色:“没有十成,也有八成。”
并非叶峥自信,而是他在前世的课上了解过这种病,上辈子这病俗称大脖子,乃是因人体内缺碘而造成的甲状腺增生肥大,听说建国前此病常发于远离海边的山区,后来由专家指导,在食用盐中加入一定碘,人民开始食用含碘盐后,这病就慢慢消失了。
碘元素天然存在食物中,比如白菜、花菜、甘蓝、葡萄、橙子、香蕉、鸡蛋中都含有一定量的碘,各类海产品中更是富含碘元素。
现代人可食的东西多种多样,即便不摄入含碘盐,也不会导致身体缺碘,但古人就不一样了,古代底层老百姓吃东西只为果腹,从来谈不上营养搭配,等做了灾民,便是果腹都困难,树皮草根都没得吃,天天有人饿死,缺少某种微量元素而生病,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王仁芳的眼睛一亮:“那书中有医治之法?你可愿意贡献出来?”
若这人真有法子,或可解了眼前的危机,便是无法化解全部,能暂缓流民的抵触情绪也是好的,到时候知州和守备回来,见州府安然无恙,自然少不了他王仁芳的功劳,即便到时回不来,他王仁芳守城有功,上面即便怪罪下来,也可功过相抵,保他安然无恙。
叶峥点点头:“大人放心,学生正是为此而来。”
“好!”王仁芳一拍叶峥的肩膀,“若你的法子真能行之有效,到时论功行赏,自少不了你一份!”
叶峥苦笑一声:“学生并没有想过那个,只是学生听过一句话,覆巢之下无完卵,如今学生既已在州府,只求保全自身和家人,其余再不多想了。”
此话一出,倒叫王仁芳更加高看他一眼,他本以为这秀才献策乃是为名为利,便以论功行赏之言来安抚他,但观他此话,显然对州府的形势有所预见,是为自保而已。
这倒暗合了王仁芳的性子,再看叶峥,便比先前多了些亲近之意。
他将叶峥引入座上,仔细询问起实施的具体法子来。
叶峥所提之法有三:一是在城外设医疗棚,也无需名贵药材,棚内熬煮海带汤提供给流民食用,海带他可以提供。二是发动城里富户捐衣捐粮,给流民一口饭吃,使他们能活下命来。三则是发动差役每日在医疗棚外巡逻执勤,谨防闹事起哄之人。
这三点条条切中要害,王仁芳并不是没想过,先前最难的便是分辩流民是否患有传染恶疾,只要这一点被确认,其余两条只是常规方法而已,如今叶峥能解决这最关键的点,下面两条自然是容易办。
于是当天,城里各大医馆药铺的大夫便被请进州府衙门,由叶峥对这大脖子病的背景和治疗做详细解说,城里的富户则是王仁芳亲自带人上门做工作。
期间的困难自然是有,推脱和不信者也多。
譬如仁善堂的老大夫便十分固执:“老夫行医数十载,从未听过海带还能治病,此等奇技淫巧,草菅人命的行为,恕老夫不能同流合污。”说完就起身走了,还带走了一大批有头有脸的大夫。
这好歹还是看在王主簿的面子上,才听一个不通医术的穷酸秀才大放许久的厥词,不然问清此人不通医理的第一时间,老大夫们就拔脚走人了。
最后还留着的只有几位年轻的医馆学徒。
这几位学徒是因为自身有过同样的经历或者得贵人帮过忙,同情流民遭遇,愿意给叶峥搭把手。
但他们也很坦诚:“我们几个医术低微,也不受师父看中,就算留下来,恐怕能帮的也有限。”
叶峥安慰他们:“无妨,能有几位帮忙就很好了,等此方的效果显现出来,相信老大夫们会回心转意的。”
王主簿那边的成果比叶峥好得多,州府的富户不少,估计也探听了几日消息,觉察出此事不简单,正是忧虑的时候。
若流民涌入城中,到时候第一个瞄准的肯定是他们这些富户,他们都上有老下有小,内宅又有不少女眷,那时还得了?如果非要在破财和遭殃中二选一,指缝里漏一点米粮,似乎也不是什么难做的选择。
这一日匆匆过去,夜半,流民再次冲击城门,再次守城卫和流民各有死伤。
叶峥早上起来,刚用过早饭,王主簿就匆匆派人请他过去议事。
叶峥听了昨夜爆发的冲突,对王主簿道:“大人,设医疗棚之事宜早不宜迟,再爆发一次,估计守城卫就抵不住了,不如用过午饭,便把此事宣布给流民听吧。”
昨夜商量的好好的,事到临头,王主簿又有点犹豫了,这倒不是说王仁芳不想支持叶峥了,而是他此人本就是个回避型人格,任何商量得好好的事,临场都有可能退缩。
叶峥看出他的性子,体贴道:“若大人不想出面,我愿为马前卒,只需大人陪着走一趟便是。”
王仁芳听叶峥这么一说,想这自己不用当着众人说话,便又答应了。
城门前,流民和守城卫之间气氛一触即发,因昨夜又死了人,地上还染着没有冲去的鲜血,也不知是流民的,还是守城卫的。
流民们目露凶光,就连老人和女人,眼底也满是血色,这是一种反正要死,不如拼了的狠劲儿。
叶峥一瞧见这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