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楚无渊的身体越发虚弱起来,他半倚在床上,虚弱地抬眼望向萧月那亮晶晶的双眸,嘴角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真挚道:“多谢。”
萧月鼻尖一酸,自穿越以来经历的所有震惊、恐慌和害怕,皆在此刻化作云烟,随风消散。
“我这便替你消杀缝合,只这一关最是险要……”
“无妨,你且放手做。”楚无渊轻声说道,随即一饮而尽手中的麻沸汤,一副听之信之的模样。
要说疑心,那肯定是有的。但对方今晚忙前忙后的行为他看在眼里,如果真想要他命,断不用如此大费周章,随便开几副药糊弄即可。
对方今夜的反应,让他不知为何有了一种奇异的信念:这一次,他会活下来。
大约一刻钟后,麻醉开始生效。
萧月屏退众人只留了严伯替她掌灯,她专注地用新制的酒精仔细翻洗楚无渊胸部、小腹和大腿上的五道伤口。烛光下,她的动作既稳定又精准,将每一片已坏死的碎肉细心剔除,然后用经过酒精消毒的羊肠线,小心翼翼地将裂开的皮肉层层缝合。
整个过程前后花了将近一个时辰,堪堪赶在消毒杀菌的最佳时机之内。
“神、神医,这是成了?”看着开始往伤口上撒金创药的人儿,严伯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中带着丝紧张又兴奋的颤抖。
这一个时辰的清创过程,对他来说就是一场空前的认知冲击。
他在军医处听过刮骨疗伤、见过包扎止血,可像萧月这样如同腌肉般翻洗伤口、如同补旧衣裳般拿针线缝合皮肉的,简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对,清创完成了。只要接下来的一天一夜里王爷不发高热,这一关就算挺过去了。”
“太好了!老奴,老奴谢神医救命之恩!”严伯此时此刻简直恨不得跪下给人磕俩响头,奈何举着油灯的双手让他无法如愿。
就在他暗自懊恼之际,忽的发现了什么:“咦?奇怪,王爷的身上怎出了这些汗,明明方才还没有呀!难不成,难不成……”他咽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不祥字眼。
萧月闻言也是一愣,赶忙处理好手中的纱布,探出一只白净的手轻轻覆盖在了床上人的额头,这也没发烧呀?
麻沸汤的作用有限,楚无渊早在被翻洗大腿时就已转醒,只伤口处实在是疼得紧,一片火辣辣的。他不欲叫人看出破绽,索性假寐将疼痛生生忍了下来,身上自然也汗湿一片。
此刻冷不丁的被严伯点破,一时只觉臊得慌,下意识促起的眉头,轻轻拨动了眉心上那只纤纤玉手。
萧月顺着拇指尖下传来的触感看去,哪里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一个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折腾了整整一夜,她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松开,东升的朝阳透过窗棂洒进屋内,不偏不倚照在她细腻如瓷的脸上,金色的光芒像是流动的液体,轻柔地环绕在她身侧,一颦一笑扣人心弦。
假意转醒的楚无渊,睁眼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情不自禁定住了神。
还低头沉浸在救人喜悦中的人儿,没能发现这道灼灼的目光,可自始至终不错眼珠盯着自家主公看的严伯,却实打实的把他这副失态模样看了个真切,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提醒:“咳咳,王爷您终于醒了!可是,可是要喝水?”
萧神医怎么说也是个还未出阁的姑娘,王爷这般做派属实有些孟浪。
“咳,拿水来。”回过神的楚无渊掩饰般的轻咳一声,随即恢复一贯的冷漠。
“哎!老奴这就去取。”在给主公投出一个略带劝诫的眼神后,严伯抄着轻快的步子就往外走,那板正的身影相较昨晚,一下年轻了十岁。
说是取水,等人再次回来,身后便已跟上了两个小厮,轻手轻脚的将几碟清粥小菜布好,恭敬道:“萧神医,操劳一宿想必也有些饿了,老奴着人备了些吃食,还请移步外间用膳。”
这不提还不觉得,一提萧月瞬间只觉胃里一阵抽抽,这是饿狠了:“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对了,王爷此次伤不及肺腑,无需禁食,现在已可用膳。只近一月以清淡饮食为主,忌口辛辣、油腻的食物,切勿饮酒。”
萧月从碗盘中探出头来,抽空下着医嘱:“眼下天还热着,切记按时替王爷消毒换药,伤口千万不可捂着,多透透气。”
“老奴省得了。”
等把萧月送走已是辰时三刻,天光大亮,王府上下一扫昨夜的阴霾,一片喜气洋洋。
“神了,真是神了!王爷,老奴瞧着,这萧神医当真不似凡人。”
楚无渊喝粥的手一顿,撩起眼皮淡淡开口:“是与不是,又与我等何干?”
“哎呀,话不是这么说的呀!”这话严伯听不得,急急开口:“就凭这从阎王爷手里抢人的本事,若是用到燕北去,那得救下多少兵娃娃哟!”
“别的不说,就那什么消毒酒精和缝合术,若四个时辰内给伤兵用上,只要伤不及肺腑八成得活呢!哎,要是萧神医愿意同我们一道回燕北就好啦……”
沉思片刻,楚无渊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勾了勾嘴角慢吞吞吐出五个字:“也不是不行。”
“嗯,嗯?!王爷您有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