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岚平静地掀起眼皮，对上路加看过来的眼，厌恶恍然从心口涌现。
这股厌恶情绪一半源自路加对奥萝拉的觊觎，另一半则是源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被光明信仰腌透了的恶心气息。
卡岚认出了路加。
在他上一世沉睡期间，亚恩大陆曾诞生出过第二位神明——原光明圣子、现新任光明神路加。
与卡岚不同，路加的成神之路更为正统。被世界意识钦定，通过纯正信仰点燃神火，凝聚神格。
对于神明来说，神火是一切的基础。它是自我产生神力的源泉，也是将信仰转换成神力的必要工具。总而言之，只有点燃神火，才拥有资格自称为神。在神火点燃的那一瞬间，磅礴的神力会将其身体重塑为神躯，神性由此取缔人性，成为一个神灵的性格、信念以及行事准则等等。至于神格，在拥有神火之后，只要获取足够的本源力量，凝结成它便是水到渠成的事。*
卡岚走的不是这条道路。他的成神更为侥幸，更为凶险，更为痛苦。
在神明陨落后，祂的神格直接消散，神火熄灭，神躯化作能量反哺世界。唯有神性会凝聚成晶石，留存下来。普通人可以吞噬神性，将神性中的原有神灵信息窃取、抹杀、吸收，成为自己点燃神火的钥匙。但这一行径太过于铤而走险，成功的几率百不一存。甚至，还有可能为人作嫁。原先陨落的神明利用被吸收的神性，鸠占鹊巢，重新复活。*
不过，卡岚成功了。
他是诸神之战后唯一一个通过吞噬神性成神的人。
脑海中，数百年记忆如浮光掠影迅速划过，卡岚定定地注视着路加，漆黑眸底荡开一抹猩红。
透过这具躯体，卡岚看见路加体内已经填满了大半的信仰之“海”。
只要再给他五年时间，这些光明信仰足以质变，成为他点燃神火的助力。
卡岚得出结论，随后陷入沉思。
要不要把未来的光明神提前掐死在弱小人类之时，他不掩恶意地想。虽然上一世他和光明神之间没有利益上的冲突，特指对人类信仰的需求，但这一世，路加对奥萝拉的特殊关注让卡岚觉得分外不爽，想要将他除去的念头越发强烈。
就在卡岚恶意到达顶峰时，他感觉到有一缕属于世界意识的恐怖力量降临，打在他的脊背。
它在无声警告卡岚。
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卡岚闷闷地咳了声，血气在喉咙里翻涌，舌根浸满腥涩。
奥萝拉闻声，侧过头，她看见卡岚突然变得苍白的脸色，下意识地关切出声：“你怎么了？”
“没事。”
奥萝拉至今还没有忘掉森林里少年那奄奄一息的垂死模样，她心有余悸地说：“你要是觉得身体不舒服就直说，别藏着掖着。”
“那萝拉你可以和我牵手吗？”
奥萝拉：“？”
“牵着手我就不难受了。”卡岚低声说着，沙哑嗓音里带着股明显的虚弱。
奥萝拉默住，挺想回一句“难受就去看医师，她的手又不是神药包治百病”，但面对卡岚那没有血色的脸颊，她把已经到喉咙的吐槽又咽了回去。
右手垂到课桌下，她生硬地开口：“就今天这一次。”
“好。”
讲桌上，里卡多笑吟吟地看着路加：“你可以去挑个课桌作为以后的座位，没有人的位置都是空闲。”
卡洛琳亮了眼眸，她屏住呼吸，眼也不眨地盯着路加。
他会挑哪个位置呢？
视线缓缓扫过教室，排除掉旁边已经坐了人，当前可选的两张课桌都空闲的位置就只剩下了一处。
——她和黛莉的前桌。
喜悦赤裸裸地出现在卡洛琳脸上，她按捺不住地想：他会坐在自己的前面吧。
在众人的注视下，路加冲里卡多点头，温和道：“好的，里卡多老师。”
接着，他离开讲桌。
卡洛琳看他缓步靠近自己，阳光渲染在他的银发，细碎金光跃动，容貌俊美宛如天神。只一眼，便让卡洛琳失去了语言，右手下意识地抓住黛莉，心脏在胸口内砰砰直跳。
就在心跳加速到最快之时，路加脚步不顿地从她身侧走过。
卡洛琳回过头，怔怔地看着他在奥萝拉的后桌处停下，礼貌地出声问一名少年：“我可以坐在里面吗？”
“可以。”
少年一边说，一边起身，主动给他让出行走空间。
路加轻声说了句“谢谢”，侧身走了进去，拉开木椅坐下。
他选择的位置前方正是奥萝拉。
见此，卡洛琳原本悸动不已的心脏瞬间像是泡进了一汪冰泉，冷意在体内涌动，她攥着黛莉的手不自觉用力。
为什么？
明明她的前面就是两张空闲课桌，可路加为什么还是选择了和人同桌，坐在奥萝拉的身后？
这一刻，满腔的嫉妒好似将她架在烈焰上炙烤。
黛莉忍受着由卡洛琳带来的疼痛，嘴唇弯起一瞬后又紧紧抿起，她拧着细眉，轻轻地吸了口气，嗓音颤抖地说：“卡洛琳，你把我弄疼了。”
见卡洛琳没有任何反应，黛莉又抬高声音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