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声惨叫穿过门缝幽幽荡在地牢，凄厉如鬼哭。门外，黑衣看守面无表情地伫立着，置若罔闻。
数小时后，声音渐弱直至消失。
阳光裹挟着春日温暖，从房间顶上的狭窄透气口，洒进这间昏暗囚牢，却依旧驱散不了空气里的阴冷。
囚牢中央，成年男子手臂般粗的铁链吊起简·塞西尔，她低垂着头，鲜血浸透了她的全身，从裙摆处滴滴答答地落下。
伊凡瞧着她停止起伏的胸口，眼底的不忍消失。他侧过眸，把视线移向手持铁鞭的护卫，平静说：“把她的脸划花，尸体处理了。”
“好。”
走在昏暗石道，两侧囚牢还空荡着，但伊凡有种预感，很快这里将关满人。
因为他的殿下，从来不是心软仁和的君主。
伊凡敛眸想着，双脚迈出地牢。
而就当他沐浴在阳光之下时，他冷不丁意识到自己这两日犯下的错误。
如果说殿下是操棋手，那他就是棋盘中一颗棋子，守卫在“王”身边的“象”。他需要替殿下打理整座城堡，成为殿下背后坚实的盾。因此柔懦寡断，不该是他展露出来的性格，他对海利欧、对简·塞西尔的怜悯皆是多余情绪。若他不能舍弃这些，最后，被殿下舍弃的人只会是他。
意识到这儿，伊凡默住。
许久后，他的心中已然做出抉择，眼角褶子里是一片肃穆。
再次回到书房，他把记录了简·塞西尔供词的羊皮纸交给路德维希，随后恭敬地立于书桌旁。
羊皮纸上的名字不多，总共五人。
“艾恩赛德……果然是这只秃鹫。”
路德维希目光沉沉地落在最后一个名字，他是刺杀之事的主谋，也是帝国四名公爵之一。
去年老艾恩赛德公爵病逝后，他的长子继承了公爵之位，可让人万万没想到，还没过一个月这位新任公爵便死于一场意外，公爵之位依法顺沿至幼子头上。短短一个月，两位亲人去世，小艾恩赛德公爵在巨大悲恸下，主动关闭庄园大门，拒绝一切社交。
听着这道冷笑，伊凡沉声问：“殿下，需要我现在就派人去抓捕他吗？”
“命克莱动手收网，至于这四个人。”路德维希指尖一一划过羊皮纸上的人名，“留着，我还有用。”
伊凡颔首：“是，殿下。”
*
傍晚时分。
克莱沮丧着一张脸，带来了艾恩赛德逃走的消息。
他说：“我拷问了庄园内的所有下人。据庄园管家说，小艾恩赛德公爵是在三天前从地下室的密道离开庄园，临走前，他还命管家日常采买照旧，所以……我派去蹲守在附近的人没有意识到他的逃跑。”
路德维希闻言，屈指轻扣起桌面。
一下又一下，节奏规律，就像是小锤子硬生生地敲打在克莱的心口。
他不安地咽了咽唾沫，心虚道：“抱歉，是我的失职。请殿下责罚。”
“自行去领军鞭五十下。”
克莱松了口气，五十军鞭对于他来说，算是较轻的惩罚。
路德维希掀起眼皮，问：“简·塞西尔提供的地址去了吗？”
克莱连忙回：“哦，那里我也带人搜过。他把整栋房子都清空了，连张纸都没有留下。这该死的家伙，心眼简直比狐狸还多！”
路德维希冷冷地看向他。
克莱收起骂骂咧咧，记起自己在搜查过程中发现的古怪图案，他从口袋中掏出纸递给路德维希，又说：“对了，殿下。艾恩赛德庄园地下室的墙壁上都刻了陌生符号和文字，密密麻麻，四面墙壁全是。一走进去，我就感受到了浓郁的邪恶。我抄了一部分……殿下，你说他该不会是异教徒吧。”
“是或不是，抓住便知。”
路德维希接过纸张，视线顿住。他认出了其上的一个标志，如同倒三角的头盖骨，这是代表邪神阿加瑞斯的标志。在收到奥萝拉的信件后，路德维希就翻阅了皇宫内所有和神明相关的古籍，从而才知晓了此标志。
至于艾恩赛德又是从何处得知，他是哪方的人，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再联想到他勾结简·塞西尔，设计刺杀，试图扶持简·塞西尔腹中还未出生的私生子……种种事件在脑中串联，路德维希在这一刻彻底洞察了他的野心。
路德维希坐直身，灰蓝眼眸里尽是冰冷杀意。
“伊凡，派人传令出去。简·塞西尔下毒谋害皇帝，陛下垂危，全城戒严，搜捕其同谋。凡有阻扰反抗者，杀。”
伊凡低头：“是，殿下。”
“克莱，告知勒鲁瓦接管城门、传送阵，你带人去搜捕艾恩赛德。”路德维希凝视着他，“就算是贫民窟，也要给我仔仔细细翻上一遍。”
“遵命，殿下。”
克莱朗声应道，他将拳抵在右胸，随后又纠结地问：“可如果小艾恩赛德公爵已经逃出城了呢？”
“他还在城内。”
路德维希语气肯定，视线像是遥遥与另一双眼眸对上，薄唇轻蔑地弯起。
他倒是想看看一只困兽要如何破局，会求助信仰的神明吗？
得到这一回答，克莱没有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