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漓月从来没想过还会见到这个人。
在她心里这个人已经“死”了,时间是最厉害的灵药,能治愈一切伤痛,苏漓月以为戚夕就像一场飓风,留下满地疮痍没关系,毕竟飓风总会过去的。
当她看见这个人的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没有过去。
分别的五年,她每次刚一想到他就立刻止住思绪,没想到压下去的情绪并没有消失,而是集聚在心灵深处,越积越多,等到爆发时惊天动地。
盛夏的傍晚,日头落下一半,金黄的光辉铺满天,西天出现火烧云,接近地平线的颜色如血,越往上越黄,东边的天空还是一片蔚蓝。
那个男人撩起门帘,从门里往外正好看见一大片金红色的火烧云,美得如梦如幻。
他背对光线,身周被镶上一圈金边,像天神下凡一样,金光灿灿的。
他个子很高,微微偏头钻进来,放下门帘,站在门口。
落日余晖被门帘隔挡,这时候看清他的五官。
两道剑眉斜飞入鬓,头发高高束起,散落几缕碎发显出几分不羁之感,额头戴了一个铜制抹额,上面雕了彼岸花——苏漓月连这种小细节都注意到了。
她还记得两人初识,他说他最喜欢彼岸花,那时候他不戴抹额,露出光洁的额头另有一种好看。
他的鼻梁很直很挺,端端正正,鼻翼不大不小刚刚好,长得跟雕塑模型一样完美。
最出彩的是他的眼睛。
桃花眼,双眼皮弯出好看的皱褶,眼角微微上挑,带了一抹似有若无的邪气。
从脸型来看他应是个端方之人,这双眼则在端方之余给他增添了灵动气息。
眼眸天生含情脉脉,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的人往往会不自觉认为他对自己有好感,继而喜欢上和他相处。
当初他就是凭这幅好样貌骗了她的。
苏漓月作为忠实颜狗跟着私奔的人怎么可能长得不好。
他穿着黑裤子,上身是粗布做的灰色背心,腰间随随便便系了一条带子,露出两只白玉般的手臂,他生来肤色白皙,苏漓月曾和他比过,两个人一样白。白玉雕出的手臂上有丰满的肱二头肌和肱三头肌,展示着这个人不是什么小白脸。
同样白玉雕出的手正拎着食盒。手指纤长,有力,秀美。
整个人根本不需要任何华美衣物衬托,往那一站,不管做什么动作都是一种风景。
但苏漓月知道他还是和从前不一样了,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
他的皮肤纵然仍旧光滑,眼角则添了不太明显的细纹。
可恶的是眼角细纹反而使他具有另一种成熟男人的沧桑魅力。二十岁的他像白瓷,美则美矣,过于易碎,三十岁的他像大理石花岗岩,厚实有用,低调奢华。
医馆里的小姑娘们戏称他为萧郎,她们还真没叫错。
他拎着食盒走向柜台,去收拾柜台上面的碗筷。
柜台旁站着苏漓月。
在苏漓月的眼中,他正一步步地朝着自己走来。
他曾经无数次这样做过。
在清晨的朝阳中,他缓缓走来;
在正午喧闹的人群中,他信步走来;
在夜晚昏黄的烛火中,他默默走来。
五年过去了,他再一次向自己走来。
五年前的那一刻,仿佛是细线上的一个点,五年后的现在,是另一个点。他将这两个点拎在一起,五年的光阴轰然消失。
他是如此熟悉,仿佛昨天才刚刚见过。
苏漓月感到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脑袋,她无法说清这种感觉,心跳似乎也停止了。
他们对视了一眼。
苏漓月看到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如此明亮,惊心动魄。接着,他的嘴角微微弯起,似乎想要露出一个微笑。
但显然他失败了。
他也同她一样,并不能在重逢后的第一时间笑出来。
看得出来他极力调动脸部肌肉,可是他的肌肉不太听话,以至于他的笑容看起来就像刻刀刻出来的那般僵硬。
他微微张开嘴,想要叫她。
她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从柜台边冲出去,匆匆跑向门口。
身后那个人的声音这时才传来:
“你……”
时隔五年,曾在梦里出现无数次的声音又一次出现在现实中,与记忆里一模一样,低沉磁性,沙哑得恰到好处,略带点烟嗓,像带了钩子般,勾人得很。
苏漓月再也不要听他声音,再也不想看见他人,迅速拉开门跑了出去。
留下一堆不明所以的医馆伙计面面相觑。
没有目的地,乱走一气,沿着街边跑起来。
跑得飞快,仿佛躲避着什么梦中的恶魔。
身上出了很多汗,浑身热气腾腾的,呼吸急促,心脏跳得很快,胸口闷闷地疼。苏漓月跑到一座桥上,再也跑不动了,扶着桥栏杆边喘气边想:
我跑什么?
我为什么要跑?应该跑的人是他吧?他有什么脸来见我?
感觉到远处有一股灼热的视线注视自己,苏漓月扭头,只见那个人竟然静静站在桥边。
原来他跟了自己一路,根本就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