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走到裁断课一班。
裁断课一班正在开会，林清墨个高，站在最边边，她抬头就见到了任优，朝他眨眨眼，就转过头，背挺得直直，好不正经的样子。
任优低头掩饰笑容，他在现场也有个位置，在中间的裁断课二班。过去时，她师傅正坐在椅子上，拿着个记录本写写。
“任优来了。”任优师傅要帮任优拉椅子，任优赶紧上前自己拉出来。
“谢谢师傅。”
“怎么这么早过来，不在宿舍呆一会，你还是学生，学习要紧。”任优师傅自然知道任优的来历，在她心中，学习最重要。
“今天休息下，过来看看。”
“那等下一起去仓管。”任优师傅拿出几片皮，“跟样品有点不一样，得找仓管课长签字。”
“我去吧师傅，你休息。”
“行，会读书也要会做人。”
任优师傅这样说是有原因的，鞋厂会事先生产一双样品鞋，确认各部位的皮料。但等大批量生产时，往往会发生样品鞋和实际皮料有出入的情况，这个时候就要巡检拿着皮革去仓管课，叫仓管课长签字确认皮料无误。
而仓管课长自然不想担责任，说上好些话才愿意签。除了这个，每个课生产的半成品流到下一个课前，若也发生与样品不符的情况，还需要现场组长签字，差别大的还需要课长级别来签字。这些事都是小小的巡检在调整，各个课之间的扯皮就是一场大戏，18岁的任优在这一块确实稚嫩。
大家虽然看中他高学历身份，但在责任归属一事上，就看谁能说服谁，谁的气势更强。
裁断课一班散会后，班长王丽燕拿着样品鞋检查新到的皮料，发现这批皮料与样品不符，她拿出剪刀剪出一块。
王丽燕站起来叫人：“林芳，过来。”
负责裁断机的另一个工人李春霞回道：“班长她去厕所了？是皮料错了吗？”王丽燕很懒，皮料出错基本叫负责裁断机的工人去找巡检。
“你先忙，速度快点。”最近鞋厂都在加班加点赶工，裁断机就两台，时间紧任务大。
王丽燕随意点人：“林爱花，过来。”
林清墨走到王丽燕旁边：“班长，什么事？”
“你把这块皮给巡检，告诉他这个部位跟样品不符。”
“好的。”林清墨平静地接过皮料和样品鞋，来到裁断课二班。
任优正要去仓管，见到林清墨拿着样品鞋过来。
“皮料有问题吗？”
“我们班长说，这里跟样品不一样。”
“我看下，纹路一个深一个浅，不是什么很明显，没必要确认。”
“还是帮忙确认下，若错了，我们班长可担不起。”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出了现场，往仓管课走去。
出了门，林清墨问任优：“我可以去吗？”
“可以。”
林清墨第一次来到仓管课，刚进去就发觉仓管课与现场特别不一样。能坐在仓管课上班的多是有关系的，或者当地人中学历是初中以上。他们工作时不像现场的工人正襟危坐，而是十分放松。
任优带着林清墨走进仓管课课长办公室，任优师傅提出有异议的皮料，仓管课唠叨两句都签了。但看到一班班长拿出来的那块皮时，仓管课课长，脸一沉。
“这不是你师傅给的吧。”说完，他把皮料往桌上一放，自顾自地做起事。
这不是在给人难堪吗？林清墨看看任优，任优神情未变，捡起皮料，走到仓管课课长旁边。
“课长，你看这块皮与样品相比，纹路深浅确实差很多。”
“哪有差。”仓管课课长看也不看样品鞋，直接回道。
“深浅差太多，出来的成品与样品差别太大，还是仓管后边进来的货都是这样子？当然我知道，质量都差不多，但现场工友背井离乡，做事谨慎点也能理解。还请课长帮忙签字下。 ”
“谁有意见，你叫他过来找我。”谁不知道仓管课不跟现场交流，更何况一个班长，哪有资格在其他部门的课长面前讲话。
任优并未被对方吓着，他虽然笑，但因为一直跳级念书，练了一张严肃脸。
“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任优不卑不亢地说道，鞋厂多是低学历人群，像任优这么文绉绉讲话的人不多，而且还是一个气质出众的少年郎。
“你今天话很多。”仓管课课长深深看了任优一眼，“这次给你面子。”
任优拿出随身携带的剪刀，把皮料剪成两半，带在两块皮料上签好字后，才礼貌道谢离开。
林清墨站在门边没有走进去，她知道自己的职位，进去只有添乱挨骂的份。
“他都这么凶吗？这次给你面子，下次是不是就不给你签了。”
“场面话，不用担心。”任优把其中一片皮料给林清墨，另一片他要留档。
快到现场时，任优对林清墨说：“我听师傅说，你们班长很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