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方才可有听到什么?”姜殊收回自己跑远的心绪,试探道。
林沛然想,这人脸变脸也太快了些。于是他故意说话大喘气,道:“皇叔方才睡熟了。”
待姜殊刚舒出一口气,心情明媚时,才幽幽补充道:
“但是皇叔觉浅,该听到的都听到了。 ”
姜殊知道眼前人是有心逗弄了。
那时的姜殊虽演技已炉火纯青,脾气却远没有现在这般沉得住气,仍有着几分少年人睚眦必报的意气。
深宫里摸爬滚打十几载的经验告诉她,女人的眼泪是很有用的,特别是眼泪将掉未掉时,倔强、脆弱,对男人最有用。
当然,后来的姜殊早已明白,皇权面前,没有人会因为眼泪可怜她。
可那时的姜殊身上有太多之前卑微求生时落下的阴影,她学的都是后宫女人争宠的把戏,这样的把戏虽上不得台面,却在她吃不饱穿不暖时一次次救了她的命。
于是五年前的姜殊难堪地看着眼前人,不发一言。她紧紧咬着唇,眼尾通红,眼中蓄满了一汪泪,却倔强地不肯掉。
“你……哭了吗?”林沛然好像有点手足无措。
他四处张望着,看到了被姜殊放在一旁的书,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他将书本捡起,掸掸灰,道:“你喜欢这些书吗?我那还有几本孤本,要不……”
“不要!”姜殊大声打断了他继续说下去,气得面色通红。
这人一定是故意的!故意借着道歉实则戏耍羞辱她不知羞!
情绪几番大起大落,又夹杂着难言的羞耻,姜殊脑中一直绷着的一根弦突然就断了。
她突然变得冷静下来,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了,她平静地眨眼,微笑:“不用了,谢谢皇叔。”
就是眼泪一直大滴大滴地下砸,看起来可吓人。
林沛然这下是真慌乱了,他匆忙地把手中的书放回原位,却不想一阵风吹过,将印着“资治通鉴”四字的书翻开,露出了里面露骨的内容。
原本安静的空气一下子好像就更安静了。
林沛然恍然大悟,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天地良心,之前姜殊和顾容衣谈话时他虽然一直在树上上不是下不是地醒着,但二人都是个含蓄性格,一直用“这种书”称呼,他还以为是哪种书呢,结果下来一看发现是“资治通鉴”,他就以为自己想多了,是顾容存心想养废姜殊罢了。而之前姜殊的试探,也是不想在他这个皇叔面前丢了面。
不然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和小姑娘开这种玩笑的。
“对不起啊,我之前是真不知道。”林沛然绞尽脑汁地道着歉,“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一定想办法给你弄来。或者你想出皇宫玩吗?皇叔可以带你出去的!”
“皇宫外好玩的很多,有糖人、说书、青楼……咳不对,是戏台子。”
姜殊的眼泪停了,巴巴看着他,有点心动。
她这人本来就生活得很苦,生气起来真的挺好哄的,更何况林沛然还是第一个哄她的人。
如果皇宫外真这么好玩的话,她就勉强原谅眼前之人吧。
林沛然看出眼前人仿佛被说动了,立马一拍手,就打算拉着姜殊出皇宫。
然而乐极生悲,“啪嗒”一声,林沛然把高高的一垒书撞倒了。
他于是蹲下身去,想要去收拾。
“不要!”姜殊仓皇大喊。
“没关系,皇叔不会笑话你的。”林沛然一边说着一边蹲了下去。
他捡起书。
他看到了上面密密麻麻的字。
他定睛看去——
发现下面压着的都是真的《资治通鉴》。
他想,他好像撞破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姜殊低着头,阴沉地看着眼前这个识破了她伪装的男人,心中杀气凛然。
她想,她要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