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宋时窈再次醒来时,她已躺在了自己的闺阁之中,阵阵暖香袭人,分明是极熟悉的地方,却依旧由心升起一阵不切实际的虚幻感。
宋时窈犹豫着将手覆在心口上。
砰、砰、砰。
鲜活,有力。
属于活人的心跳。
她真的,还活着。
“姑娘!您终于醒啦!”丫鬟春桃推门而入,见宋时窈醒来,大喜过望,“快将这碗药趁热喝了吧。”
宋时窈怔怔起身,木然地接过药碗仰头就灌,温热而苦涩的药液顺着喉管滑下,满腔的苦味终于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她皱着眉头将那碗药一饮而尽,才捧着药碗,想起来问道:“我,是怎么回来的?”
春桃递糖的手递到一半,闻言一愣,只犹豫着半遮半掩地回答:“您说昨日魏老夫人的寿宴么?是陆世子将您送回来的。”
陆世子,陆淮序?
宋时窈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幕,阴雨连绵的春三月里,一身带着潮意的白色笼罩了她,低沉的声音,熟悉的气息。
原来,那不是梦。
但她并未多想,又急切地接着问:“魏家呢?昨日魏家可发生什么事?”
春桃不解,疑惑地摇了摇头:“昨日魏家不就是魏老夫人寿宴吗?还能发生什么呀?”
宋时窈听罢才突然反应过来,魏然与红玉是魏家家事,这辈子她这个外人又不曾被牵扯其中,魏家没道理将丑事闹得人尽皆知,春桃自然不知。
可春桃又想了一会,却道:“不过,姑娘离开后,清远侯魏然倒是来问过一句您的下落,当时脸色瞧着不大好。您与他之间是怎么回事啊?”
她微微怔神,一丝怪异感涌上心头。
魏然。
这个名字曾经将她困在囚笼之中,压得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她与魏然是怎么回事呢?
仔细想想,大抵是这天底下最陌生的夫妻吧,她不爱魏然,魏然娶她,应当也只是形势所迫,顺便借宋家之势罢了。
除了魏老夫人寿宴,她就只在新婚当日魏然挑起盖头时才近距离地看过他一眼,当时的她不曾知晓,这竟是她与魏然的最后一面。
新婚当夜,边关突来急报,魏然被一道圣旨派往边关迎敌,事态紧急,他们二人甚至不曾圆房,不曾过个完整的洞房花烛夜。
魏家家事繁杂,人心叵测,魏然这一走便是两年,只留初来乍到的宋时窈一人应付难缠的魏家众人。
其中辛苦,不言而喻。
两年后,战事平息,魏然传信不日便可归京,可偏就是在归京路上,魏然遇伏身亡,宋时窈从此变成了寡妇,还背上了克夫的名头。
至于后面的事,宋时窈不愿再想下去,她只是微微敛眸,轻声开口:“我与魏然,没什么关系,我从来,都不认识他。”
她的语气太过轻渺,泛着一股沉沉的死气,远不像一个闺阁娇宠的姑娘家口中说出来的话,春桃察觉到宋时窈的不对劲,赶紧住嘴,没敢多问。
寒江没过头顶的窒息感尚存,宋时窈此刻终于有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后怕。
魏家境况复杂,于她而言,并非良配,况且,她对魏然,亦无男女之情,没必要为了他再趟这池浑水,惹不起但她躲得起,往后,离魏然还需躲得远些才好,免得再重蹈覆辙。
趁现在一切都尚有转机,她不是所谓的魏夫人,依旧还是从小被宠爱着长大的宋府千金,是那个每日只顾着烦恼怎么跟陆淮序吵架才能吵赢的宋时窈。
不过说起陆淮序,他们二人倒是有些渊源。
陆淮序的母亲靖国公夫人是当朝长公主,宋母少时曾入宫做过公主伴读,与长公主乃是手帕之交,感情颇深。有了这层交情在,两人各自成婚后宋陆两家便时常来往,连带着他们这些小辈也彼此熟识。
在旁人眼里,陆淮序是国公府世子,玉树临风,儒雅矜贵,更是连中三元名满京城的状元才子,连皇上都亲口赞他“麒麟子”之名。
但在宋时窈这里,他就是跟自己打小不对付,冤家路窄的死对头,每次见面若不吵上一架,俩人心里便都不舒坦。
前世两人当了一辈子的死敌,今生她一睁眼就被陆淮序给救了,这样一想,宋时窈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可是说到底,她与陆淮序之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回首看去,更像是幼年不懂事时的打打闹闹。
况且,自己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犯不着跟他这种一辈子都没过完的计较。
宋时窈如此想着,心里总算畅快了些。
不过,依照上一辈子的记忆,此时的陆淮序应当正在定州才是,等他赶回上京时,她与魏然的婚事早已定下。
这辈子,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魏老夫人的寿宴上,还顺道帮了自己的忙。
宋时窈正想再问些什么,门口却进来一道身影,径直向她而来。
“阿娘!”
待宋时窈认清人后,一脸惊喜,跌跌撞撞地跑下榻去,一下便扑进了宋母的怀里,前生今世的委屈在这一刻爆发。
上辈子她嫁给魏然后,出于诸多原因,她再未回过宋府,亦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