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窈长到现在,活了两辈子,自诩是个求知若渴的好学之人,该学的不该学的大都有所涉猎。
幼时顽劣,跟着兄长学过摸鱼打鸟爬树登高,颇为精通其道;稍大些时侯被父母拘在家中,跟夫子读圣贤之书,言君子之道,京城中除了陆淮序无人不赞她的诗文;后来,不论是针织女红或是其他,她无一不是个中翘楚。
只要她想学,所有都要做到最好。
甚至最后,连如何去死她都经历过一遍,整个人生不知比同龄者丰富多少。
可这么些年,她唯独没学过怎么哄人。
尤其,是怎么哄陆淮序这种死对头。
虽说陆淮序越生气她理应越高兴才对,但今时不同往日,他手上捏着自己的短处,若有意说漏了嘴,自己倒不要紧,但万一再牵连了安乐,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宋时窈回忆曾经二人吵架后的解决方式,试图从其中寻到一星半点的经验借鉴一下。
回忆完才发现,从前好像都是陆淮序来哄她,自己没有一次先低过头。
想到此处,宋时窈不禁长嘘短叹,自己总不能跑去找陆淮序取经,跑到他面前呆呆傻傻地直接问:陆淮序陆淮序,你知道要怎么哄你才能消气吗?
她虽不精明,但也没到这么蠢笨的地步。
宋时窈愁眉苦脸了一路,春桃终于看不下去,问道:“姑娘在因何事发愁?”
她把玩着自己的手指,闷闷道:“在想怎么才能让陆淮序消气,不去告状。”
宋时窈脑中一团浆糊,但春桃看得却明白:“姑娘莫忧心,陆世子何时生过您的气?若心中当真过意不去,不如往后尽量别在陆世子面前提及魏侯。”
“魏然?”宋时窈挠了挠头,“陆淮序跟他究竟什么关系啊,我不过提了一句他就冷了脸,以前可从未有过。”
“也许,就是单纯地不愿意从您口中听到这个名字?”春桃斟酌提醒。
宋时窈实在不能理解,皱着一张脸:“陆淮序他怎么这么难伺候?我说话碍着他什么事儿了?”
春桃一噎,嗫嚅道:“姑娘,我想陆世子应当不是这个意思。”
“那他是什么意思?”
多说多错,春桃发觉宋时窈已经偏了方向,赶紧住口:“奴婢也揣测不明白陆世子的意思。”
宋时窈遗憾地摇了摇头:“春桃你这么聪明都不明白,看来果然是陆淮序心机深沉的原因。”
……也有可能是你心思太单纯的原因。
但作为一个尽忠职守的丫鬟,这话春桃自然不会说。
至于陆世子,还是自求多福吧,她也只能帮到这一步了。
马车辘辘而行,一路穿过长街喧嚣,停在了一处码头。
春日渐暖,柳枝柔曼。
宋时窈没下车,坐在马车上探身向外望去,前方的陆淮序已利索下马,踱到堤岸近处远眺。
瞧这架势,他今日原是来接人的吗?
接人带自己做什么?
宋时窈不由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还能让陆淮序亲自来码头跑一趟。
她心里实在好奇,于是支春桃下去询问。
隔着不远的距离,宋时窈看见陆淮序抬眼朝自己这递来一道目光,不到片刻便移开,薄唇微启,侧首对春桃说了些什么。
只听春桃回来如实交代:“陆世子说此番来码头是为接一位定州而来的远客,等人到了再与姑娘介绍。还叮嘱江边风大,姑娘畏寒,便在马车中待着即可。”
“来的是什么人啊?这么神秘?”一番话听得宋时窈愈发好奇,她忍不住嘟囔了一声。
同时就刚才的场景,心里敏锐地得出结论来:嗯,陆淮序果然气得不轻,这会儿连话都不愿同她说了。
宋时窈靠在马车厢壁上,愁深似海地忖度着让陆淮序消气的法子,一时间百无聊赖。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她听见外头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动静,原是有船靠了岸,极目望去,只依稀瞧见船头立着个身着白衣的姑娘。
陆淮序瞧清人,便迎了上去。
嗯?姑娘?
宋时窈眯了眯眼睛,想要将人看得更清楚些,可距离实在太远,只得作罢。
满腹疑问地下车,正要先走到陆淮序跟前悄声问一问,却听到陆淮序此番接人带出来的小厮们先解答了她的疑惑。
两人正窃窃私语,宋时窈抓住关键字眼支起耳朵听着。
“这位小姐就是咱们世子今天等了这么久接的贵客?是什么身份啊?”
“那可是世子的表姐,国公爷阿姊的女儿。两年前没了娘,爹去年又新娶了个续弦,表小姐在家中过得很是艰难,国公爷这才将人接了过来。”
“嘶,表小姐自定州来,前段日子世子去的也是定州,莫非……?”
“你还不算太笨嘛,那一遭世子去定州,一来是为公务,二来顺带与表小姐家中打了招呼将人接过来。我听说原本世子是要与表小姐今日一同返京,但不知为什么,世子却提前一月匆匆赶了回来。”
“还有这事?”
“那可不,还有不少人说,此回国公爷将表小姐接到京城来,大概是要许给世子做世子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