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修点点头,跟着小太监走,一路,他大致猜出他们找他要问什么话了,与昨日的失火之事有关。
小太监领着进了金銮殿,主位端坐的自然是皇上和皇后。令顾长修感到惊讶的是,殿中的人还真不少。下首坐着太子齐灼,小公主齐雾,隔了一张空桌,坐的是郑珩和江挽月,几个小太监低着头站在门口。
顾长修快速掠过一眼,便垂下眸来,恭敬行了礼。
上头传来声音:“赐坐吧。”便有一个小太监走到近前来,引他入坐空桌。
晋文帝齐渊,凤目微挑,声音微低且沉,却有一种无怒自威的气势。见人都来齐了,与身边的皇后对视一眼,缓缓出声:“昨日鸿蒙馆耳房走水,皇儿被困,因而伤了嗓子,丢了记忆。朕召各位前来,便是想了解一下当时情形,天灾还是人为,总要查个明白。”
齐灼略敛眸,轻瞥一旁的顾长修。只见他端坐案前,面色无异,目光平视前方,毫无波澜。
装腔作派!齐灼心道,若不是知晓前世,还真瞧不出他竟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齐渊挥了挥手,身边的大太监福禄便走下去跪下,尖着嗓子道:“启禀陛下娘娘,鸿蒙馆耳房处阴蔽狭小,之前是王子公孙正衣冠之所,后略有不妥便弃了,只放些杂物。钥匙是一个叫福贵的太监管着,只未时正刻派几个小太监进去洒扫。”
说到这,负责洒扫的那几个小太监跪下:“陛下娘娘,昨日奴才几个洒扫,并未发现有异,未时一刻便离开了。”
福贵也慌忙跪下,从腰间取下挂钥,呈到齐渊面前:“陛下,耳房的钥匙确在老奴手里,他们几个小的也确为未时一刻将钥匙送还。”
齐渊点头,看向福禄:“何因走水?”
福禄道:“老奴到耳房去看过了,门锁并未损坏。除去门边地上沾了些草灰,别处皆无烧过的迹象。耳房西边有窗,当时又正值日映之时,老奴猜测许是天干物燥,自然走水也未可知。”
闻言,顾长修倏得皱了皱眉,面色微沉,昨日那么大的火,仅沾了草灰?且若是自然走水,火初燃时屋内之人便该有所察觉,何故被困?
坐在上首的皇后娘娘一直未有言声,她默默观察着所有人的表情,然后丹唇微启:“顾小公子可是想到了什么吗?”
顾长修起身走到正中,拱手而立,将自己的疑虑道出。
皇上突然开口:“昨日未时,你在何处,可在宫内?”
顾长修道:“回禀陛下,我确在宫中。”
皇上眯了眯眼:“鸿蒙馆下学为午时三刻,未时你还留在宫中作甚?”
周围人齐齐噤声,目光似有若无地飘向同一人,或担忧,或猜疑,或同情……唯有齐灼,单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低头轻声。
若放在前世,他定要替好兄弟辩驳几句,喊几声冤。可如今,他恨不得立刻将这个眼中钉肉中刺给拔除,以绝后患。
其实齐灼也很想知道作恶之人是谁,他重生醒来,丢失了一部分记忆,所以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跑到耳房里去了。
顾长修略顿,直觉不好回答。他为什么未时还留在宫中?因为妹妹顾子妤迟迟没有出来。他回鸿蒙馆去寻,并未寻到人,却闻到空气中有一股烟燎味,这才从耳房中救出了已经晕迷的妹妹。
那时火已经熄了,里面浓烟滚滚,看不真切,顾长修抱着妹妹出来,并未看到太子,回府后才得知,当时齐灼也在耳房之中。
现下妹妹已经醒了,嗓子还说不出话来,只是,当时发生了什么,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皇帝这么问,显然是已经知道他当时就在附近。可要怎么答,妹妹和太子同在耳房,救人时却没有看到太子。若是实话道出,不仅妹妹名节有损,自己也会因而获罪。
顾长修好好回忆了一下,当时虽烟大,但如果是一个人躺在地上,他不可能看不到。
这便是怪事。
面对齐渊,顾长修镇静行礼,神情自若:“回禀陛下,小妹昨日迟迟不来,我便回去寻她,最后在耳房附近发现了晕迷的她。只是,小妹受了惊吓,伤了嗓子,现下在府上休养,对昨日的情形也记忆不清了。”
嗓子有些不舒服,他掩面轻轻咳了咳。
本来等着看戏的齐灼抬了抬眼皮,面无表情地看着顾长修,内心却早已风起云涌。
没想到这件事还牵扯到了顾子妤。
齐灼很清楚,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龆龀之年的他们关系并不好,甚至可以用“相看两相厌”来形容,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耳房。
在座都是聪明人,顾长修说得含蓄,他们便心照不宣。可谁心里都明白,事发时,耳房里竟不止太子殿下一人,且两人双双醒来失去记忆,此事便变得离奇又古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