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流风停驻片刻,只得扭回头,往叫住他的人那里走去。
拐角的另一端,“陆辞夜”靠在墙边,停住脚步,脑袋抵在墙壁上,眼眶通红。
这是小陆。
守卫有些担忧地看他一眼,问:“你没事吧?不会是哪里受伤了?还是赶紧回去——”
这可是陆少爷,陆指挥官亲自交给他的任务,要是出了差错他可担待不起。
不过这小少爷也太娇气了……
守卫内心泛着嘀咕,一边自语着认命,拼命思索着合适的理由把这小少爷哄回去。
小陆摇了摇头,眼睛一闭,眼角的热泪便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够了。」他低语道。
没有回音,只有一声无奈的轻叹。
守卫在后面拍了一下陆辞夜的肩,还没来得及把苦思冥想的借口说出半个字,就见眼前的人忽然闭着眼睛,直挺挺地栽倒下去。
“……”
守卫半张着嘴,手僵在半空,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颤抖着蹲下去,伸手探了探陆少爷的脉搏,仍然还在顽强地跳动着,他才稍稍松一口气,勉强能发出声音。
“救、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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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疗院。
苏海楼断断续续做了一些梦。
一个个小片段如同碎裂的玻璃,连不成一个完整的面。
年少时在林间遇见的那个小姑娘。
对方先是朝他甜甜的笑,下一秒便是穿着漂亮的红裙子,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心脏被刺穿,血流成河。
还有在学院时,即将毕业的年份,在门口偶遇了一个病弱苍白的少年,朝他笑得明媚。
「云生啊,那是我妹妹,你认识她吗?」
「海楼哥哥,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你在说什么?我就是云生啊。」
「海楼哥哥,你为什么不救我?」
「你答应过我要保护我的。」
——保护。
对,他答应过的,他要保护他的。
不对,是她。
交错的声音一阵阵在苏海楼耳边响起,初时此起彼伏地相错,而后便加速交叠在一处,分辨不清楚内容。
就像是一根看不见的弦在虚空之中越绷越紧,越绷越紧……然后在某一刻,“啪”。
弦断了。
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进脑海。
年少时随出差的父母一同出门,偶遇了那个年幼的小女孩,阴差阳错成了朋友,拉着勾说以后一定要保护她。
但是当看到女孩儿被另一个人推下坡时,他脚下像是生了根,怎么也不敢往前一步,上去拉一把。
他腿脚发软,越发清晰的只有恐惧带来的颤抖。
女孩儿滚落坡下,尖锐的长条刺穿她的心脏,她整个人挂上去,脑袋被迫倒着仰起,一双明亮的眼睛渐渐失神,却始终死死地盯着他所在的方向。
恐惧突破了临界值。
他眼瞳剧烈地颤抖着,疯狂地摇着脑袋后腿,蹒跚的脚步被灌木藤蔓绊倒,他顾不上面前的那一圈刺,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跑远了。
回去之后他就发了一场高烧。
母亲守在床边,有些奇怪地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他呆呆地看着房梁,良久才摇了摇头,说:「不记得了。」
没多久,有人来邀请他们一家参加女孩儿的葬礼。
他的父亲一向不愿意让儿子跟那些“下等人”过多接触,闻言没有直接把人赶出去,是因为母亲坚持询问他自己的看法。
他听着传话的人说着说着哭出来,无动于衷地站着,抵着脑袋数着地板上的纹路。
听到了最后,他只有一句回应。
「我不认识叫云生的。」
父母结束工作,带着他回到主城,他将那里发生的事彻底抛到了脑后。
直到几年后,他遇到了一个叫云生的男孩子,与死去的小女孩儿来自同一个地方,住一样的房子、有一样的父母。
他仍然不记得她,但巨大的负罪感铺天盖地,将他彻底淹没。
他要保护他。
一句话如同烙印一般牢牢地刻在他的大脑之中。
从此他就成了“云生”的提线木偶。
记忆翻涌而来的同时,还有让他更不愿去面对的真相——
当年那个推下小女孩儿的人,正是年幼时的“云生”。
那时候他还没有名字,是一群孩童玩伴里面如幽灵一般的存在。
将女孩儿推下去的时候,“云生”的脸上是挂着笑容的。
苏海楼从一阵战栗之中惊醒过来,冷汗打湿了被子和枕头。
他剧烈地心悸,如同被按进深海里,即将溺亡的前一刻,终于可以探出头呼吸。
窗户外面一片漆黑,这时候已经是深夜,单人间的病房里一片死寂。
苏海楼不敢再去回忆噩梦,只依稀记得考核开始前发生了一些混乱。
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