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然不语,良久哑然开口。“且道何事?既是急事要事,又怎的在此喧嚣地界说起?既是不急,且容我谢听止观。”
赵游双似乎很是爱笑,眼下又是轻勾朱唇,“是急事,却不是要事。我二人昨日偶得一梦,知晓你寻物本领,便请■兄解上一解。”
“我不常于梦中寻事,要听是何梦,我才好解。”我觉着有些不妙,但长槊抵腰,不好托词。
“我与魏哥哥,竟都于梦中附于一美姬身上。”
……
美姬自被决禹点走,每日服侍着的都是些鱼头人身的异人,梳妆打扮时分,竟是异人以多足触目卷了头面将美姬的乱发梳成体贴模样,美姬虽心里惴惴,但对待异人面色如常,多有夸赞之语,异人开怀大笑,露出八颗牙还不够,裂腮后上颚多排异齿也显现出来。“妾服侍太子殿下更衣。”美姬入宫二月余,期间请教了不少异人姐妹,终于学会了如何给男人更衣。
“爱姬可会唱楚地歌谣?”此刻来的若是聪明些的探子,便会摇摇头或是垂首,直言未曾习得。但卅属实太区区,早已忘了这次的选女采自京兆,距楚地五千里(五服)有余,而卅本就是楚地的农女,自然会唱些乡野歌调。于是卅开心地唱了一首又一首的乡下小调,乡野民乐最忠于情,而楚地本被中土丰都之人蔑称南蛮,自比不上中土雅正清典,却别有一番大胆、直露真情。
提出要美姬歌唱的人是决禹,现在已微微沉醉的,却是美姬小卅。
“太子殿下也会唱歌吗?也且唱给我听听吧!”美姬唱得兴起,等会过神,才发现自己趴伏在决禹腿上,一手甚至还抓着决禹的腰带。
“吾不通律吕。”
这下轮到美姬惊奇了,她以为太子是全能的,却未想自己于歌曲一途远胜于太子。她只顾着开心,却顾不上问太子原因何在。自然也没瞥见决禹眼中暗藏的杀机,手中掐着的诀。
太子只是太子,还不是周王。
周王疯癫嗜杀,决禹虽非良善之辈,但也不乐于听骨肉相残之声为雅乐作舞。
“小卅不若姓姜。八姓之一,与你也算衬了。”上古时凡民皆有名无姓,卅被赐了姜姓,不管阮南姜氏宗族如何想,姜卅也是他们姜家嫡系别支了。
梦中的时间总是过得难以捉摸,只记得天光像斑驳古雅的油绿釉,转而又变为妃色。偶尔有一只鸢鸟划过,尾歧翼削(源自百度百科介绍),前去觅了些腐肉。
丰都本不应有鸢鸟生活。这只鸢鸟是周王勒令百越酋长进奉的所谓祥瑞。
周王自知炼药服丹无甚作用,坑杀一批方士后听了次子的进言,营造五服同一馆,索取五服之内奇珍异玩,终日游冶。
也是在这年冬天,八方诸侯一同起兵反周。周王其余诸子各领兵一方,太子留守丰都统摄大局,周王前趣车万辆适昆仑。
东宫中的其余美姬,在决禹养蛊式的手段下,只余三人。却仍为决禹瞬杀。
……
我眼下着只觉得无语。你若是在我这般处境,又该如何呢?
我从前是不相信所谓“宿命”的,我只相信手中刀的嗡鸣或许某日能够划破些什么,我也不懂。
但我之前从未遇见过如此窘境——所有的人,甚至所有的空气都催促着你快向南、快去寻找决禹。
我能接触到的所有信息,似乎都来自他人口中的一星半点、断断续续的暧昧指引,模糊至极。
他似乎把自己塑造成为一个痴情的可怜人,反复描摹自己对美姬的喜爱。可我虽然不懂爱情,也听说过爱并非没有理由。
我决心与他一会。
……
书院的船仍是悠悠驶向东海,看上去我也只是改了往日吊儿郎当的样子,沉闷了些。
不过本来,我在学校里看上去也不过是岳知庭的一条狗罢了。
或许他真是把我当条狗看呢,我哂笑。
……
傍晚时分,岳知庭趿拉着鞋回了船厢,将鞋先是随意一甩,又觉得不妥,赤足下床收拾了鞋子。
像他这样会装的人,这样的行为属实反常,若是我俩没闹掰,我多少也要跟他犯个贱嘴他两句。
不过现在我注意力涣散着,东想西想,也许你会好奇为什么海上航行船上有上下铺的床,那我就随意讲讲故事,分散分散精力。
床本来是由西域传入的坐具,但决禹太子流传于世的一张画中,画中美姬便是躺在床上,尽管太子并未点上美姬的五官,但从其身姿与氛围来看,美姬已酣然入睡。
我心里也有些烦乱,便阖了双目,渐渐地,我好像看见了那柄古朴的、楚式秦刻的剑。我能听见心脏“扑咚”“扑咚”的有力攒松,叫嚣着那剑就是我的、是我的。
啊……决禹真是。什么时候给我种下的暗示呢?
从我第一次在夜半恍然觉着喜不自胜,还是第一次日上三竿、已记不清梦见什么——只余下泪水自流浸湿了枕巾?
我讨厌身不由己别无选择的旅程,但我更讨厌的是一悲一喜被人牵着走。
……
“马上要到箬港,船舶补给,学生们自由活动。”岳知庭声音有些干,又有些哑,好像没喝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