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胡子花白形容清瘦的老者跌跌撞撞地“摔”了进来。
他“扑腾”一声跪下,又重重一叩首,乌纱帽都因为他动作幅度太大而歪斜。他穿着绯色仙鹤纹样的官服,夏朝中央官员的官服是一年一次统一发放的,故而他的官服还是鲜艳的。却在跪下后,那抹鲜艳的红与鞋上的补丁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这人正是陶献之。
“丞相快快请起。”姜殊听到他那膝盖砸地板的声音有点牙酸。
“谢陛下!”
陶献之于是将戴着歪斜乌纱帽的脑袋从地板上抬起,露出一张饱经沧桑的面容来。
他嘴唇翕动,未语先流出两行清泪。
“丞相此番前来,所谓何事?”
当皇帝多年姜殊也发现了,她朝中的这些文臣是真的爱演,而文臣之首的陶献之更是其中魁首。此番磕了这么响的头,看来这次丞相是所图很大了。
此情此景放在过去,姜殊还是有点头疼的,但她现在想拉陶献之入伙,当然巴不得陶献之有求于她。
“微臣此次前来,是为罗列摄政王林沛然骄奢淫逸之罪。几日前,他于天子脚下当街寻衅滋事,将犬子打的鼻青脸肿,而这一切皆因犬子撞破了他收受贿赂。
微臣为人父母的实在是心疼啊,于是想找那林沛然要个说法,不想却被他放言羞辱——‘莫说区区一个丞相之子,就是老夫我他也揍得!就连陛下也得看他的脸色!’实在是不成体统!”
陶献之控诉摄政王罪行时全身都气得颤抖了。
“岂有此理!”
姜殊怒气腾腾一拍桌子,杏眼都瞪圆了,义愤填膺,“这混账怎敢这么对待朕的肱骨之臣!朕一定要……”
狠话放到一半,似是想到了什么,姜殊又泄了气,讪讪道:“可是林沛然他手握重兵,要是没有他贪污的证据,朕也很难啊。”
姜殊是想夺林沛然的权不假,但他毕竟军功赫赫,想要动他,没实证可不行。
“臣有证据!”
陶献之定定地盯着姜殊,笃定道,“犬子曾亲眼看到有人往摄政王的后院运了一大箱金银,询问之后得知乃是这林沛然巡查柳州时,向敌方官员索要的贿赂。此时若是陛下派人前往王府搜证,那贼人绝对还来不及转移。届时就算他如何手握重兵,在律法面前也是容不得他撒野的!”
“况且,这林沛然摄政王之职虽是先帝所立,但而今陛下早已不是当年懵懂的幼童了,他却迟迟不肯归还监国之权,实在是其心可诛!如今他犯下如此滔天罪行,也辜负了先帝的信任,陛下倒不如趁机收回他手中的兵权。”
“朕倒也想收回他手中的兵权,奈何朕实在是……”姜殊似是被陶献之的一番话说得意动,却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实在是有点尴尬。
“陛下不必担忧!老臣虽年迈,却一直感念先帝知遇之恩。而今陛下已立,既有收权之意,老夫就算拼了这身老骨头,也要为陛下扫清路上的宵小,成就我大夏的千秋基业!”
陶献之“扑腾”一声又跪下了,他背脊挺直,声音铿锵坚定,每一个字都砸在了砸在了姜殊的心坎上。
姜殊等的就是这句话,她一拍桌子,刚打算把来人的盖章定戳拉入伙,却听见——
“真是好一出君臣相爱的好戏!只是不知……陶老口中的那个宵小之徒是谁呢?不会是您口中罪行滔天的本王吧?”
殿外传来一阵惊呼,门口的宫女太监仓皇地跪了一地,一道绛紫色高大身影携着满身寒意快步走了进来。
因先帝特赦林沛然无需向任何人行礼,故他一进门便靠坐在了宫人们匆忙搬来的椅子上。
他大刺刺坐在姜殊与陶献之之间,居高临下地盯着憋得面红耳赤却不敢言语的陶献之半晌,又摸着下巴看向咬牙切齿但也没说一言的姜殊半晌。
看着两人噤若寒蝉的模样,这人仿佛觉得挺有趣的。他噗嗤一笑,从姜殊的桌上拿了块绿豆糕,靠在椅子上就吃了起来。
姜殊阴测测地看着这人毫无君臣之礼的模样,心里恨得牙痒痒,面上却只能扬起乖巧的笑,虚伪道:“摄政王……”
“没礼貌。你父皇不是说过了吗,殊儿当叫我皇叔才是。”林沛然轻合折扇,往姜殊脑袋上一敲,道。
林沛然不仅是开国第一名异姓王,还是先帝亲口承认的结拜兄弟,是以姜殊这一辈的皇子见到他,于礼确实是要喊一声“皇叔”的。
可他也只比姜殊大四岁而已!
姜殊捂住脑袋,深吸一口气,忍耐道:“皇叔教训的是,那么不知皇叔此番前来所谓何事呢?”
林沛然又拿起了一块绿豆糕,还动作自然地给自己倒了碗茶水,咕噜咕噜喝下去后,将茶杯往木檀桌案上一磕,发出清脆声响,抬起眼,看着眼前人一眼假的笑容,心情很好地将折扇一展,露出上面“蹭吃蹭喝”四字。
仿佛生怕姜殊没看到一般,这人还伸长了手,将扇子递到了姜殊面前,扇了扇。
姜殊:……
姜殊觉得这扇子实在吵的她眼睛疼,没好气地将扇子拨了回去。心里阴暗地想这人多吃点绿豆糕才好,毕竟她为了招待他,桌案上的糕点都是三天一换,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