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姐最大的爱好,便是收罗各式各样的食材典籍。柳落白的藏书中有一《鸿脍秘闻》,余姐很想求来看看,我心忖左右他也用不上,借给余姐岂不是成人之美。可不论我如何软磨硬泡,他也不肯将书给我,只说《鸿脍秘闻》是孤本,要是破损了弄丢了,那可就难办了。
“我倒是有个主意。”柳落白喝了口茶,老神在在地说,“要不,你抄吧。”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我差点儿没惊掉下巴——这书的厚度跟那石墙有得一比吧!
似乎没看到我的反应,柳落白继续道:“你与余姐情同姐妹,自是知她心头所好,书肯定是不能出这净瓶山的,你好好考虑考虑?”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饶是知道他没安好心,说不定在前路挖坑等我,奈何也想不出一句驳辞。
如此,只得手抄。抄时才发现里面有很多线描图画,我本不擅丹青,光是摹“金丝一线”便描坏了好些纸,又怕走了样反倒误导人家,只得硬着头皮求柳落白帮忙。
“说说看,我为何帮你?”柳落白调着弦,头也不抬。
哼!真会装,不就等我求他么!心里虽这么想,但嘴上还是软了十分:“公子,余姐的手艺你是知道的。你不是说她做的鸡丝面返璞归真天下绝么!这书到了她手里,才是书尽其用嘛!”
“哦?你的意思是书在我手里,只能蒙尘?”柳落白试了试音,许是不满意,眉峰微蹙。
隔着琴台,我赔着小心:“哪儿能呢!这书能进公子的藏书阁,那是它的福气!”完了福至心灵,又献宝似地加上一句,“我也挺有福气的,能遇着公子您!”
“是嘛?”柳落白脸色略有缓和,将琴摆正,“真心话?”
我连忙竖起左掌,右手摸着良心,正色道:“天地为证,不能再真!”
柳落白往后靠了靠,虽无甚动作,但看得出心情有了好转。打铁须趁热,我赶紧顺杆子爬了上去:“那我现在就伺候笔墨!”
“哎!”见我作势要起身,柳落白一把按住我,抖抖长袖悠然道,“急什么?我何曾答应了。”
听完这话,我立马泄了气,双手一摊:“公子有话直说便是,弯弯绕绕算什么意思!”
两声琴音伴着轻笑:“如此便生气了,阿六你这脾气也太容易被人拿捏了吧。”
拿捏?还不是被他拿捏!这忙他爱帮不帮,实在不行,等下次洛之笙上山,请他帮画也成,虽然时间等得久些,但也不至于受这鸟气!
正当我欲拍案而去,柳落白说话了:“答应不难,只需替我做一件事便可。”
我停下动作,小心警惕地问道:“什么事?”
眼前这人皮囊有多好看,肚子里算计就有多诡谲。在他手里,我几乎占不着便宜。
“小事。”
“什么小事?”
“家务事。”
“洗衣做饭还是扫地擦桌?”
“清扫藏书阁。”
我一听,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就那小屋啊!于是赶紧应承下来:“没问题!一言为定!”生怕他反悔,我举起右掌,冲着他抬抬下巴。柳落白眉眼都笑开了,抬手与我轻轻一击。
修长的手指,温热的掌心。双掌相抵,遥不可及变成咫尺温柔。
就在我晃神间,他一把抓住我的手,上挑的桃花眼里光流婉转:“击掌为誓,可不能反悔!”
我心跳加快,有些底气不足,只恨自己方才在美色前失了气势,一把甩开他的手:“谁反悔谁孙子!”
柳落白藏书的地方在他主室的左侧,只一间。若没有柳落白的吩咐,我平时很少进去,这也算是我们难得的默契。门外的柱子上挂着一三寸见宽的木牌,上用小篆刻着“藏书阁”。我挽了袖子,扎好缚膊,拿上打扫的一应器物便进了屋。
柳落白紧随其后:“这是要——”
“打扫啊!”我拧干麻布,熟练地擦拭起书架来——就这几个书架,轻松至极!
“我说的可不是这里。”
“不是这里?”我急了眼,“哎!说好不能反悔啊!”
“不反悔”柳落白睨笑道。
他的笑让我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只见他微微阖眼,右手结印,灵光从所立之处向四周飞速蔓延,幻出一个银色光轮,旋转的光轮中咒文腾空而起,如绸带般绕着他的身体盘旋而上,交错翻腾。柳落白猛一睁眼,翻手下压,咒文汇成的光带另一端似有人突然用力,瞬间抽离向光轮之外滑去。咒文带着微光沿着四面墙壁逆行而上,原先的案几、书架,包括整间屋子似都被蚕食殆尽。站在暗处,看着光轮之中的柳落白缓缓抬起两手,合掌轻轻一拍——咒文瞬间大亮,既而消失于空!
光行影暗,浩瀚书海,万象森罗,独一小世界。
举目望之,暗光处三个书架半围而立,每个架子都高约十丈!我就近取出一册,只见脊线间穿吊着写着书名的木牌,木牌在暗处隐约有光透出。我心下一动,脚尖一点,半悬空中,退到一丈以外。
果然,书架上成千上万的木牌荧光点点,汇成星海一片。空气中似有若无的风吹过,光幕摇曳,如梦如幻。敢情他之前让我看的那些个孤本典籍,都是打这儿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