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鸿院的时候,余姐正跟帮厨的伙计说着什么。我示意旁人不要提醒她,悄悄绕到她身后,凑近大喊一声:“余姐!”
余姐被吓住的呆愣模样,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你这死丫头,要吓死我啊!”余姐用力一掌,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别说,这拿刀的人,手劲儿都大!
随之而来的,便是各种问询:
“近日可有受伤?”
“在公子处可惹祸被责罚?”
……
“那鸡肉粥怎么样?听闻你跟公子来了,今儿个可是我亲手熬的。”
最后一问总算是回归正题。
我笑着拍拍食盒:“都怪你家月华姑娘!我们还没敞开了吃,她就找公子说事儿了!”
“那你这是还饿着呢吧!”余姐赶紧将我拉进厨房隔出的小屋:“快!快!坐这吃!”
兰香坊中,我最喜欢的便是余姐。
兰香坊的厨房不叫厨房,叫鸿院。鸿院很大,厨子很多,有为前边惊鸿楼做各色佳肴的,有专门为后院各房姑娘们备清粥小食的,还有的负责小厮丫鬟们的一日三餐。
余姐做的饭菜,总是哑哥儿来取。至于送到何处,院内众人皆不知,也无人敢打听。偶然听柳落白提起兰香坊里有个天阙院,它和月华的“霜清楼”一样神秘,余姐做的饭菜便是送去那儿的。
余姐围着这一方灶台转悠了十年,鸿院外的事从不打听,也不让手底下帮厨的伙计们随意谈论。送来的食材都极其珍贵,有的果子吃上一颗,数年命数便唾手可得,她却毫不在意。一次两次抵住诱惑不难,难的是十年如一日。
她说月华救她于水火,要知恩图报;她说人一辈子也就三餐四季;她说命数天定,认真活着才不枉此生。说这话时,她眼角的每一道皱纹都饱含着对生活的敬畏,对世间悲苦的大彻大悟;她遭遇过的风浪也是道不尽的风霜故事,一切的苦难自她嘴里说出,都多了一份豁达,藏在我心底的执念与仇恨,总会被熨帖一些。认识她后,每每来到兰香坊,她必给我开小灶,备上些我喜欢的菜式糕点,这般日间温情反而更令人心生暖意。
将食盒里的碟子依次摆开,我吃得不亦乐乎。没有柳落白和月华在旁,我放开了不少。
不多时,便杯盘狼藉。
“慢点儿,慢点儿!”余姐笑着给我端来一杯凝露,“来喝点!这露,你得好好品品!”
入口花香四溢,唇齿缠绕。
“嗯~~~好喝!”我瞪大眼睛,怎么都舍不得再张开嘴,生怕一说话香味儿全散了。
“哪有你这么夸张!”话虽这么说,余姐对我的反应甚是满意,开心得眼角皱纹都越发明显。
待口中花香转淡,我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花酿的啊,这么香?!”
“三千幽!”
三千幽?三千幽不是生于冥界么,怎么跑到人界的饭桌上来了?
没等我细问,余姐压低声音凑近道,“不说这个了。我问你,上回你说的那本《鸿脍秘闻》可带来了?”
“好啊,余姐!在这儿等着我呢!”说归说,我取出一本厚厚的书册,“喏,记着呢!我可抄了好些日子,手都差点儿折了!”